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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留着这条命,方能鞠躬尽瘁,以报天子恩德。”

秦萧:“……”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洛明德这么理解,也没什么不好。

“说说吧,”秦萧言归正传,“到底怎么回事?”

洛明德想了想:“侯爷知道多少?”

“不多,”秦萧淡淡道,“山西布政使与提醒按察使发回的奏报,本侯都看了。洛御史查访当地豪族兼并民田的罪证,欲与布政使会和之际,突遭铁勒轻骑袭击……”

说到这儿,他话音顿住,目光锐利如电:“当真是铁勒人?”

“下官不敢妄言,”洛明德说,“那些骑兵说的是铁勒语,所使兵刃也是铁勒制式。若是伪装,也太真了。”

秦萧沉吟:“人数有多少?”

“两……三百?”

洛明德不敢确定,当时太混乱,铁勒人突然冲出,不由分说地喊打喊杀。他身边只有五六名护卫,虽也身经百战,奈何寡不敌众,留下三人以命断后,剩下两人带着他拼死突围。

“铁勒人紧追不舍,两名护卫分了一人换上我的衣裳,替我引走追兵。我怕自己死后,不能将豪族罪行大白于天下,遂将罪证分成两份,与最后一人分道走了。”

“如此,不论我与他谁能逃脱,至少罪证可以重见天日。”

秦萧暗赞此人机敏,瞧着那副灰头土脸的形容也顺眼不少:“后来呢?”

“下官为追兵所迫,滚落山崖,腿也摔断一条,当时痛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躺在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有些底蕴,三进宅院,老少同堂,对我极是温和客气。”

“我不敢暴露身份,自称是进京投亲的书生。他们便留我养伤,每日除了供给三餐,还指派了个女婢照拂我起居。”

说到此处,洛明德极微妙地停顿片刻,捏紧了手中帕子。

秦萧抬眼掠过,见那帕子是上好的湖丝,一角绣了朵清丽如雪的梨花,心中有了几分揣测。

“我在那户人家养伤数日,待得能勉强行走,便想告辞离去。那户人家的家主苦苦挽留,说我腿伤未愈,此时离去怕会留下病症。”

“我却不过情面,答应再住三日。谁知当晚,鸾娘……就是那照拂我的婢女,闯进我的客房,不许我开口发声,只让我跟着她从后门离开。”

“下官不明所以,被她拖走,逃出去约莫半里地,忽见身后火光冲天,竟是那所宅院起火了。”

“我大惊失色,想回去救火,鸾娘却拦着我,说是主人家自己所为。我追问缘由,她起先不肯说,后来才道,救我的这户人家……姓范。”

颜适听得云里雾里,不解道:“姓范怎么了?”

洛明德正欲张口,秦萧已经解释道:“介休范氏是当地豪族,倘若豪强侵吞民田,则范氏无论如何也逃不脱干系。”

颜适恍然。

“正是如此,”洛明德叹了口气,“那户人家原是范氏旁支,虽非嫡系,却也没少仗着本家势力作威作福。”

“他们当日救我回来,见了我身上信物,已知我的身份,立刻派人往本家报信。只是报信之人途中耽搁,没能及时带回音信,这才苦苦挽留。”

“鸾娘冒险救我,便是知道本家欲杀我灭口,又恐留下尸首为人追踪,这才想到放火烧宅。”

秦萧还未开口,颜适先愤愤道:“好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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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了口气,忽又转为微妙:“不过这位鸾姑娘明知你的身份,却还冒死相救,可见是位重情重义的奇女子。”

“只她私自纵你,不知可会受到惩罚?实是叫人悬心。”

洛明德嘴上没言语,攥着帕子的手背却暴起青筋。

眼看话题扯远了,秦萧不动声色地拽回来:“后来呢?”

“下官私心揣测,范家人既知我行踪,定会严防死守,此时北上无异于自投罗网,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洛明德面露愧色,“奈何下官一介书生,脚程不快,不比范家人驯有良驹,好几回险些被追上。”

“今夜若非得遇侯爷,怕是性命难保。”

秦萧亦感慨,洛明德能穿越重重阴谋罗网,全须全尾地来到自己面前,可见是有些运数在身。

或者说,差遣他来此的当朝天子气运加身,百毒不侵。

一念及此,秦萧唇角微抿,搭落的眼帘弧度温柔。

“总归洛御史平安归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你随本侯一道北上,有轻骑护持,看谁敢动你。”

洛明德却道:“下官还有一事禀明侯爷。”

语气凝肃,更甚方才。

秦萧:“直说便是。”

帐外风声呼啸,不知名的夜鸟惊啼着远去。

帐中烛火昏昏幢幢,于洛明德面上拖出深长暗影。

“下官暗访了范氏名下米铺,得知他们每个月都会将米粮运往北边,到了边境自有人接手,”他话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压在喉咙里,“正因如此,范氏才一路追杀,非陷我于死地不可。”

颜适悚然震动,猛地看向秦萧。

“每个月将米粮运往北边”,北边有什么大主顾,能吃下这样大一笔粮食生意?

范家人又出于何种顾虑,宁可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也要追杀查案钦差?

联想到沿途伏击洛明德的铁勒人,答案呼之欲出。

颜适:“少帅!”

秦萧翻起手掌,截断他的未竟之语。

“你还知道些什么?”他紧紧逼视着洛明德,“一并说完吧。”

洛明德似有犹豫。

“此事并无真凭实据,”他咬了咬牙,“鸾、鸾娘说,偷听到范家人密谋,烧屋之后立刻南迁,寻一座安稳大城暂且落脚。”

“他们……似乎十分笃定,铁勒人不日即会攻破雁门关,长驱南下。”

秦萧瞳孔骤缩。

同一片天幕下,北境暗流汹涌,京城却结束了连日阴云,迎来晴朗阳光。

礼部将秋闱名单呈上时,崔芜根本没细看,迫不及待地拉到最后,果然瞧见两个极具女性化的名字。

卢清蕙。

时逐月。

女帝唇角上扬,阴晴难辨的眼底流露出不容错认的笑意。

递上名单的是礼部尚书谢崇岚,托世家魁首的福,垂拱殿内的风波并未影响陈郡谢氏。谢尚书不过在偏殿住了两个晚上,就被毫发无伤地放回家中。

但垂拱殿内的血色不是假的,荀李两家灭族时的哀嚎也是千真万确。那是女帝第一次显露锋芒,她用血淋淋的屠刀告诉所有人,她可以讲“规矩”,但规矩亦有“底线”。

“男女”与“出身”是刻在金砖地上的两条红线,谁敢越界,谁就要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当屠刀悬于顶,礼教与废纸无异。

足够沉重的代价,能让最顽固的卫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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