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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拜倒。

他做好准备迎接一场疾风骤雨,谁知耳中所听与心里设想全然不是一回事。待得那句“加封亲王,统领六部”传入耳中,秦萧也好,麾下将领也罢,俱是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

女官将卷轴拢起,改了称呼:“王爷,接旨吧。”

秦萧定了定神,知道此刻不能推脱,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臣秦萧,谢陛下恩典。”

宣旨完毕,按惯例要设宴款待天子使者。然而秦萧人在军中,万事简陋,幸有初云帮着操持,硬是利用有限条件整治了一桌能看过去的宴席,请了宣旨女官入帐。

女官知晓秦萧在女帝心目中的份量,自不会为难,反而有问必答,好说话得很。

“王爷不必惶恐,陛下此举也是为您便宜行事,以后再有如范氏者,大可先斩后奏,不必顾虑朝中异议。”

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与秦萧:“这是陛下手书的家信,还请王爷过目。”

秦萧捏着厚厚的信封,十分好奇崔芜啰嗦了些什么。好容易熬到宴席结束,初云领着女官下去安置,他撤了残席,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只见里面除了书信,还有一份邸报模样的文字。

崔芜的书信一如既往,极具个人化风格。她告知秦萧,不必有所顾虑,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左不过朝堂诸公正被皇城司烦扰,一时半会儿顾不到他这头。

关于晋封王爵,崔芜也做了解释。其实在平定襄樊时,她就想这么干了,然而彼时秦萧刚回京,树大招风并非好事,这才暂且摁下。如今他解了雁门危局,正好将之前压下的犒赏一并补上。

话说到这份上,秦萧就是再有顾虑,也只能遥谢圣恩。

然后他展开邸报,只见与寻常不同,这一份用词生动、细节夸张,甚至配有精美的插图,将朝堂官员争执的丑态刻画得入木三分。

秦萧就跟读话本似的,一时看住了,读完一整张,兀自意犹未尽。恰好这时,初云回来复命,一同搬进来的还要一方木匣。

匣中装了冬衣,除了加厚的棉服、袜子,更有一件手织的毛衣。与秦萧精心收藏的那件不同,毛衣是用极细的绒毛织成,轻软厚密,贴身穿也不扎人。只手艺笨拙依旧,线条歪歪扭扭,像蜈蚣爬的。

秦萧一眼认出崔芜手笔,好似三伏天喝了一杯雪泡饮子,心里的舒坦就别提了。

“陛下也是,”他若无其事地笑道,“之前已经带了好些冬衣,这又送来许多,秦某纵是一日换一件,也穿不完啊。”

初云也觉得多此一举,然而当着秦萧的面,肯定不能这么说:“北境苦寒,王爷身子尚未大好,多备些冬衣总不是坏事。”

“秦某有一事不解,”秦萧拎起“邸报”,“如今朝廷的邸报都改了样式吗?”

所谓邸报,是朝廷用于传达朝政的文书。既是官员传看,措辞用句无不严肃,绝无插科打诨的可能。

初云还真问了:“此非邸报,是京城民间传阅的‘小抄’。”

秦萧讶异:“何为小抄?”

初云也解释不清,只能说个大概:“……最早流传在萃锦楼,凡楼中用饭的客人,都会附赠一份。内容以朝政国策、官员轶闻居多,因能洞悉朝局,又写得生动有趣,不光文人士子,便是商贾之流、贩夫走卒,也爱看得紧。”

“纵是自己不识字,也要请私塾先生帮着念了,权当图个乐子。”

秦萧听得“萃锦楼”三个字,心里回过味来,此事多半又是崔芜主导。

他回顾与崔芜相识以来点点滴滴,越品越觉得种种举措看似天马行空,背后却似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线贯穿,揭开了巨大图纸的冰山一角。

那是她为新朝勾画的蓝图,谁也不知图纸真貌为何。唯一清楚的是,它迥异于自古以来的历朝历代,一旦成真,将令世道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变革同样意味着洗牌,有人得利,自然有人失去更多。

为何京中世家对女帝的革新之举如此抵触?还不是因为动了他们的馅饼。

纵然一时为铁腕镇压,但只要女帝铁了心将变革推行下去,被逼到绝路的世家迟早会殊死反扑。

这让秦萧既期待,又忍不住为崔芜担忧。

幸好,女帝不是血性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愣头青,所以她推出皇城司,转移视线的同时,也能拉走一波仇恨。

只是,统领皇城司的人选……

秦萧沉吟:“监察百官是应有之义,只孙彦此人性情邪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放任他掌握皇城司,只怕会公器私用,后患无穷。”

初云对自家陛下很有信心:“王爷不必担心,江东孙氏只是个幌子,主子比您更忌惮孙氏,不会让他作威作福的。”

事实也确如初云所料,早在旨意颁发的前一晚,崔芜专门唤来阿绰,将旨意给她看了。

“孙氏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她说,“组建皇城司的人手,一半从禁军中甄选,另一半却是从定国公府调来的。”

“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阿绰心领神会,这是要她架空孙彦,掌握皇城司调度实权的意思。

“陛下放心,奴婢定不负所托。”

得了初云准信,秦萧暂且放心。左右雁门离京城远得很,皇城司再怎么翻云覆雨也折腾到他,只当看乐子了。

但他也有近在眼前的麻烦,好比雁门关外,被暂且击退的铁勒轻骑不甘心无功而返,而是于关外十里处安营扎寨,形成僵持之势。

这一日,他们组织了一场试探性的进攻,悠长号角回荡于旷野,喊杀声惊散了过路的飞鸟。铁勒人好似嗅到血腥味的狼群,乌泱泱地压向城墙,又被守军奋不顾身地击退。

秦萧上得城墙时,铁勒人正组织第二波攻势。十几架云梯搭上城楼,即便推翻了,也有后来者立时补上。

秦萧手持千里眼,对着铁勒阵营观望片刻,只见人影涌动,好似潮水匝地。中央簇拥着一道鲜红旗帜,狼头狰狞,好似引颈咆哮。

新出炉的武穆王只稍一沉吟,便下了决断:“把那玩意儿搬上来。”

颜适会意,打了个手势。须臾,亲兵们喊着号子,将一架从所未见的巨型弓弩拖上城墙。

雁门守将头一回见这玩意儿,惊骇不已:“这是……”

秦萧笑了笑:“是陛下与秦某,为远客准备的厚礼。”

无需他吩咐,自有精壮汉子为巨弩上弦——这弓极大,丈五宽,足足需要三十个士卒同时拉动。相应的,弩箭也非寻常箭矢可比,箭身足有儿臂粗细,抵得上一柄长枪。

这便是三弓床弩,又名踏橛箭,在这个时空,亦是提前了数十年登上历史舞台。

秦萧借千里眼估算方位,手指狼旗所在:“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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