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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虚护在崔芜腰间,单手握缰依然稳稳当当:“陛下果然是在宫里呆久了, 好容易出来塞外,连体统都不顾了?”

这话固然有数落之意,却也透着两人独处时才有的亲近。这是宫城中不曾有的豁达自在,恰如道旁山泉所化的清溪水,将所有猜疑、芥蒂,以及皇权划出的泾渭疏离彻底冲刷干净。

崔芜:“体统是什么?能吃吗?”

女皇陛下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秦萧在她腮帮处轻拧了把,触手微微皱眉:“怎的抹了这许多粉?”

崔芜:“……”

她一时寻不到合适的理由,索性胡搅蛮缠:“朕乐意,不行啊?”

秦萧危险地眯紧眼,然而远处人影绰绰,不是探究的时机,他遂翻身下马,亲自为女帝牵缰。

随行官员及禁卫等候原地,见武穆王亲自牵马,眼中闪过了然。女帝回了车辂,耽搁大半个时辰的御驾终于入了朔州城,速度却是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寸进不得。

崔芜诧异掀帘,顿时惊了,只见道旁挤满百姓,虽是劳苦疲惫、满面风霜,眼神里却不复麻木,带着感激、透着崇敬。

“陛下活命之恩,小老儿无以为报,只能给您多磕几个头。”

眼看御驾前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领着家小跪下,崔芜再不能熟视无睹,三两步下了马车,屏退禁卫阻拦,亲自搀起老人。

“老人家,万万不可,朕当不起。”

谁知她不扶还好,这一现身,周遭百姓跪了遍地,放眼望去满是乌泱泱的后脑勺。

“谢陛下活命之恩!”

“当今天子是神女降世,拯救世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谁带的头,谢恩声好似浪潮,山呼海啸般传遍全城。不独崔芜震撼,随行官员及那三十多位进士亦是怔愣当场,虽自圣贤书上读到过“民心”二字,却是今日方知,何为民意如潮、不可抗拒。

崔芜好说歹说,总算把老人搀起,回眸不经意间与秦萧交汇。

后者微微含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崔芜心中默叹,暗道这一遭是沾了兄长开仓放粮的光。

她不忍辜负秦萧心意,即便是政治作秀,也得把戏唱完:“晋帝无能,割让燕云,令我百姓饱受异族欺压之苦。”

“今日收复三州,乃武穆王之功,亦是上苍垂怜。朕为天子,愿在此立誓,凡朕在位一日,绝不让我百姓有冻馁之患,受饥荒之苦!”

或许数百年后,理学的登峰造极为世间女子扣上一道不堪重负的枷锁。但在这个时空,饱受战乱摧残的百姓无所谓礼教,更不在乎男女。

于死亡线上挣扎的蝼蚁而言,“吃饱穿暖”四个字重于一切。

这一刻,女帝就是天命所归,民心所向。

禁卫好说歹说,勉强开出一条道。女帝亲自搀着老人,随人流缓缓而行。此举无疑是危险的,万一人群中有铁勒探子,趁其不备暗中下手,实在防不胜防。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气氛铺垫到这份上,劝说女帝返回车辂更不现实。

正犯难之际,只见众目睽睽之下,武穆王坦然下马,从另一边搀住老人。举动看似自然,实则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将可能隐藏祸患的人群拦阻在身后。

“前路遥远,”他意有所指道,“臣与陛下同行。”

崔芜回以一笑。

一个时辰后,御驾艰难地进了府衙。第一时间呈送案头的并非茶水点心,而是按类归总的簿册名录。

崔芜翻开厚厚的名册与府库账目,耳听得秦萧道:“时间仓促,臣尚未来得及清丈田亩、绘制鱼鳞图,请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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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芜心中暗叹,真心实意道:“兄长辛苦了。”

秦萧摇头:“不及陛下万一。”

朔、寰、云三州新下,暂由军方代管,但崔芜心知此非长久之计。一则,铁勒如今无暇他顾,待得腾出手,反扑是迟早的事。届时驻军疲于迎敌,未必有精力治地。

最要紧的是,三州久在铁勒治下,乍然回归,势必要磨合一二。

是以,从朝廷派遣官员是最合适的安排,只是……派谁呢?

崔芜瞧着手上的进士名录,嘴角勾笑。

这不是巧了?

三十三名进士,不可能全部外派,择选几名应急还是没问题的。虽说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崔芜还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北境苦寒,条件更是恶劣,万一父母官没有充足的心理准备,或是不甘不愿,凡事敷衍将就,那可得不偿失。

询问结果,三十三人倒有一大半愿意留下,也许一开始并不情愿,然亲眼目睹民心所向,由不得人不心生触动,进而提出一个深叩灵魂的问题。

我能给这个世道带来什么?

我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什么?

我苦读十年、科举及第,除了功名利禄,还能不能得到一些更长久的东西?

当我发摇齿落之际,回首这一生,能不能对着自己说一句问心无愧、不悔初衷?

每个学子初出茅庐时,大约都有过“为万世开太平”的志向,只是这世间的诱惑太多,需要权衡的利弊也太多,权衡着、思量着,不知不觉就陷入“得失”的窠臼,忘了走上这条路的初心。

幸好,此时的新科进士初出茅庐,尚未来得及经历灵魂鞭打,又被治蝗一役激发斗志,正是摩拳擦掌大展拳脚的时候。

逐月亦是其中之一。

她单独求见女帝,自请留在北境。

“微臣不才,愿效仿陛下昔年,抚民生、安民心,还百姓一方朗朗乾坤。”

言罢,郑重顿首。

崔芜沉默片刻,将人拉起。

“你有这个志向,自是好事,”她说,“但你须知,抚民生、安民心,六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此地气候苦寒,物产亦不丰足,不比京中风和日丽、锦衣玉食,你一女子外派在此,孤苦伶仃、吃糠咽菜,可忍得?”

逐月不假思索:“微臣忍得。”

“此三州虽归入大魏治下,隔壁就是铁勒人,未来几年少不得受胡骑侵扰,说不好哪一日就城破殉国。”

“你真不怕?”

逐月主动请缨,当然思量分明:“微臣血肉之躯,焉能不怕?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微臣出身寒微,受尽人间苦楚,以己度人,实不想再有女子与微臣一样身陷火坑,纵然气力微薄,能救一个是一个。”

“再者,北境虽苦,却也百废待兴,恰如一张白纸任我作画,倒比鱼米富庶之地少了许多桎梏。”

“是以,臣愿留下,望陛下成全。”

话说到这份上,崔芜明了逐月已然下定决心,不再多劝。

“你既想好了,朕自会如你所愿,”她摁着逐月肩膀,惊觉比刚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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