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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道,“她气血亏损得厉害,往后一个月,再不能操半点心。”
“只怕是难,”丁钰直言不讳,“陛下大权在握多年,习惯了乾坤独断,哪怕理智上知道咱们是为她好,也未必肯老实听话。”
“还是得多盯着些。”
秦萧深以为然。
养病的日子远比崔芜想象得艰难。她乱世求存多年,好容易停下脚步歇一歇,原以为能重温“睡到自然醒”的快活日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她延迟归程的口谕传回京中,朝堂势力作何反应?可有异动?
南边战事如何?需不需要调拨粮草?
出海商队可有音信传回?
再过两个月就是秋收,今年北境遭了蝗灾,对收成影响几何?现有的官仓可能支应?
这些念头纠缠着她,叫她闲不下也歇不住。
然而刚想算算今秋收成,一只手从天而降,夺去毛笔远远丢开。
崔芜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秦萧黑沉的脸色。
崔芜讪讪:“我这不是闲着没事干?”
秦萧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白日屋里闷热,崔芜呆不住,干脆在树荫下支起纱帐、摆了罗汉床,躲在里头看话本。奈何套路有限,翻来覆去无非才子佳人,远不如她讲给秦萧的“石猴闹天宫”有意思。崔芜没看两本就厌烦了,思绪一放空,很容易想起被她搁置的政务。
秦萧摸了摸她额头,倒是没发热,但皮肤温凉如浸冷水,可见劳损得厉害。
“康医官再三叮嘱,陛下不可劳心费神,为何就是不听?”
秦萧深知崔芜脾气倔强,不能劝得太硬,却又不能不劝:“你若有个什么……叫旁人怎么办?”
崔芜也不想叫秦萧担心,但她是真闲不住。但凡手里没政务,她就觉得心发慌,简直是天生的劳碌命。
“我不算还不行吗?”她自知理亏,将纸笔推到一边,俯身从床下捞出一只狸奴,搂在怀里顺了顺毛,“我撸猫,这总成了吧?”
秦萧亦知崔芜闷得厉害:“或者,臣陪陛下下棋?”
崔芜:“五子棋吗?”
秦萧:“……”
这二位面面相觑片刻,各自干咳。
“也可,”秦萧若无其事,“陛下若是想下,臣愿奉陪。”
崔芜却又改了主意:“算了,京中送回的折子都要兄长过目,哪有空闲陪我打发时间?你忙你的,我自己待着就行。”
秦萧知她说得没错,但要放崔芜一人对着狸奴发呆,却又万万舍不得。
思量再三,还是命人将折子搬了来,再于罗汉床畔另支一案。
崔芜觉着新鲜,遂准了。
这在秦萧而言是从所未有的体验。诚然,他曾肩任河西节度使,掌四郡军政要务十数年之久,可河西一地与天下大势,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些奏疏仿佛一扇窗口,让他看到了更为辽阔的风景,再与崔芜昔年勾画的图景相对应——那些艰涩难懂的名词、天马行空的设计,逐一落入现实,突然就有了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秦萧从所未有地意识到,崔芜想要的绝不仅止于一统中原。她有更长远的设想、更周全的考量,她的目光越过了同时代人的肩膀,落在没有人到达过的“远方”,即便是秦萧也说不清,她眼中映照出怎样的风景。
但他有预感,那将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迥异于之前历朝历代。
桃花源、大同……古往今来,人们不吝用溢美之词形容他们想往的蓝图,但不是谁都有魄力,将心中愿景落地成真。
秦萧很想知道,崔芜能走到哪一步。
后腰就在这时传来异样的瘙痒感,武穆王陡然住笔,不必回头就知道,是某位闲不住的陛下在作怪。
他竭力压住心头异样,语气平稳如常:“陛下,臣在批阅奏疏。”
崔芜趴在他身后:“你继续,我又没让你停。”
秦萧闭一闭眼:“……臣在核算明年北境军饷,不能分心。”
这话很管用,崔芜果然消停了:“你接着算。”
秦萧刚要提笔,只听崔芜续道:“等你批到礼部的折子时,跟朕说一声。”
“礼部总归是些车轱辘话,看不看都一样,分心也不怕。”
秦萧:“……”
武穆王一忍再忍,到底没忍住,转身把崔芜提溜出来,直接堵住那张惹是生非的嘴。
很快,第一个疗程结束,康挽春亲自为崔芜诊脉,全程紧皱眉头。
“陛下,”她竭力压下“犯上”的念头,“您真的安心静养了吗?”
崔芜很冤枉:“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府衙里,连二门都没迈出过。”
“有些人劳累身子,有些人疲损心思,”康挽春紧紧盯着她,“恕微臣直言,您人虽然歇下了,心思却没静下。”
“照这么下去,莫说一个月,就是三个月也未必养得回来,不过白耗时间。”
崔芜品着这话,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后面二十多天不用养了,朕该干嘛干嘛?”
康挽春:“……”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
秦萧揉了揉额角,不得不打圆场。
“有劳康医官费心,”他颔首致歉,“秦某会盯着陛下安心静养,再不损耗精神。”
康挽春得了台阶,总算缓过一口气。
“如此最好,”她盯着秦萧,“一切托赖王爷了。”
第298章
第一个疗程的结果, 以“不合格”告终。
崔芜被秦萧和丁钰轮番数落了一早上,最后气急败坏,将两人统统赶出屋去, 自己关上房门生起闷气。
不过崔陛下的气并未持续太久,在镇远侯送上一把佐药用的糖画后, 她自动停止了单方面的冷战。
见崔芜津津有味地嘬着糖画,丁钰长出一口气。
“你想吃什么就跟我说,”他还是那句话, “只要不是龙肝凤胆, 总有法子给你弄来。”
一旁潮星递上一只甜碗,里头是切成小块的时新瓜果,再浇一勺蜂蜜,瞧着清新可喜。崔芜挑了块甜瓜送进嘴里,固然甘甜多汁,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消暑的标配……”她还真想到一个, 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丁钰, “六郎,我想吃西瓜。”
丁钰:“……”
这不算什么难办的要求, 搁在另一个时空, 谁酷暑时节不是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抱着西瓜?
可眼下是古代乱世,西瓜……在哪凉快还不知道。
“我其实不介意给你弄来,”丁钰谨慎道,“但你是不是先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从哪传入中原的?”
不会是美洲吧?那他岂不是要将发现新大陆的时间提前数百年?
幸好崔芜不打算为难他,遥遥一指东北方。
“铁勒上京,也就是咱们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