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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常识盲区,医学便是其中之一。

崔芜颔首,用最简洁的话解释道:“有些人会对特定的东西过敏,也许是花粉,也许是尘土,也有可能是某种食物。一旦摄入,就会出现打喷嚏、皮肤红肿、呼吸困难的症状,严重者甚至会危及生命。”

她垂眸掠过胡昌言青紫的脸:“他出事前吃过什么?”

胡昌言食用之物与其他犯人并无不同,不多会儿,狱卒将剩下的饭菜呈上,一旁的贾翊解释道:“胡郎中身份特殊,他所用饭菜每日都有专人验毒,食用前也会取出少量保存待验。”

崔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做的不错。”

她亲自尝了剩饭和剩菜,末了用茶水漱口:“饭菜本身没问题,只是里面加了磨得极碎的杏仁粉末,和蒜末混在一起,不留心很难分辨出。”

“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贾翊听到这里,哪有不明白的?立刻对唤来心腹随从:“去!找胡昌言贴身服侍的人问问,他是不是不能碰杏仁?”

询问的结果,自然是如崔芜所料。

胡昌言不能食用杏仁,但凡入口,就会出现呼吸困难和起红疹的症状。

但这种对普通人无害,对胡郎中却会致命的食物精准地出现在他的饭菜中。

很明显,胡昌言意图招供的举动经由某种途径泄露出去,他效忠多年的“主子”唯恐被豢养的猛犬反咬一口,不惜动用藏在刑部内部的棋子,毫不犹豫地处置了他。

而他们,仅仅慢了一步。

这于崔芜而言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意味着在她与世家旷日持久的争斗中,首次棋差一招。被逼到绝境的世家露出爪牙,以出人意料的凶狠姿态警告天子,不要欺人太甚。

崔芜闭目片刻,饶是她城府不浅,眼角眉梢依然泄出少许戾气。

手脚动到她眼皮底下。

好,好得很!

“这一次,朕大意了,你也大意了,”天子轻言细语,“被人把手伸到刑部大牢还懵然不觉,咱们输得不冤。”

贾翊火烧润州城时都没这般汗流浃背过:“是臣的疏失,臣这就彻查刑部上下,定将贼人缉拿归案。”

崔芜“嗯”了一声,又道:“胡昌言一死,他身后连着的线算是断了,尽早结案吧。”

贾翊冷汗顺着额角淌落,一滴滴打湿了官袍衣领。他再次叩拜:“臣遵陛下旨意。”

崔芜摘下面罩,掉头走出刑狱。迈过最后一道门槛,正午天光肆无忌惮地泼落,阳光裹挟着一抹身影立于檐下,不知等候了多久。

秦萧上前半步,欲言又止。

崔芜背手身后,脚步轻快地踱到近前,语气平静含笑,听着与平时没什么分别,只有对她极熟悉的人,才能捕捉到压抑其下的愤怒与冷戾。

“兄长,”她笑眯眯地说,“我被人摆了一道呢。”

第381章

谢府书房, 烛火摇曳。

谢崇岚端坐案前,手边是一盘犬牙交错的棋局。苍老的手指深入局中,将一枚被白子囚困至死的黑子取出。

“呛啷”一声, 被吃掉的黑子落回棋盒,原本僵持的局面撬开一角。

但这只是暂时的。

刨除这一角微不足道的胜利, 偌大的局面仍被白棋牢牢掌控,仿佛山崩的“势”、当头的“潮”,从四面八方朝着黑子发动攻势。

这是无法逆转也难以抗衡的, 因为他的对手手握名为“皇权”的可怕武器。

谢崇岚一度以为凭着世家百多年来的经营积累, 即便无法再现魏晋年间“王与马共天下”的盛景,也至少能与天子彼此制衡。

但他忘了,“制衡”的先决条件是“实力对等”,表现在具体时局中,就是权柄、财富、名分,以及最重要的……

武力。

天子君临天下、权倾四海, 雷霆雨露皆出朕躬, 权势之盛无可比拟;天子通商路、促海贸,一来一回, 所得足够填补南北两线用兵的窟窿;天子收复幽云, 功盖宇内,正统之名不可撼动;天子手握重兵,麾下猛将如云,且不论原属哪一派系,皆为其胸襟、手腕折服。

无论怎样对比,在这场拉锯战中,世家都不占优,仅凭“簪缨世家”的名分, 已经不可能动摇胜负的天平。

哪怕天平另一端,是一个为他们所不齿、所轻蔑的……女人。

谢崇岚的目光投向棋盘中央,属于“天元”的位置被一枚果核占据,旁边簇拥着白色棋子,就如士兵拱卫着女王。

事到如今,以硬碰硬没有胜算,天子威望如山,他们也没有任何把握强迫她从那个至高的位子上退下。

唯有一步一步,一点一点。

混淆她的视线,转移她的注意。

利用天子的权、天子的刀,将拱卫在她身边的臂膀,一个一个铲除。

而这其中,最重要、威胁也最大的则是……

枯朽的手指再次挪动,这一回,他将果核最右侧的棋子取下。

“砰”一声丢进燃烧着的火盆里。

火光飞舞,像是无数金红色的小虫狂欢,那一枚棋子被火舌吞噬,飞快而又无声无息。与此同时,福宁殿中。

案上同样摆着一张棋盘,黑白两色棋子好似汇聚在一处的洪流,彼此吞噬、撕扯,无所不用其极地绞杀对方。

然而仔细观察,会发现这副棋盘与常见的围棋棋盘很不一样,棋盘分为六角,黑白两色占据了相对的两个角。这一场攻防的目的不是歼灭对方有生力量,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价,以己方全员占据彼方阵营。

在另一个时空,这是弹子棋的玩法,却被原封不动地照搬到这里。

崔芜拈着一枚黑子,尾指微翘,在棋盘上磕动两下,仿佛犹豫落子何处。对面的秦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语气很轻,甚至不曾惊动停放于案角的烛火。

“世家断尾求生,说明陛下这一回已经触动他们痛处,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扳回劣势。”

“与其被动拆招,不如主动出击。”

“陛下肩负社稷万民,当以大局为重,而非为一人安危裹足不前。”

“臣请陛下听万民所请,早除沉疴。”

崔芜微微闭了下眼,指尖棋子迟疑一瞬,终究落在它应得的位子上。

“……准卿所奏。”

胡昌言已死,天子失去了制衡谢氏的筹码,在各方或明或暗的施压下,刑部和皇城司以前所未有的高效了结前案,抄家的抄家,发配的发配,罪大恶极者押上刑场,成排的头颅随着刀锋落地,血色中迎来开年第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

这不是天子想要的结果,但事已至此,懊恼无济于事,她只能在既定的结局下,尽己所能扭转颓势。

比如命礼部开恩科,自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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