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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是委婉的修饰,真正合适的说法是挟持和威胁。
殷钊未曾将自己的举动暴露在明面上,所以京兆府勘验过现场,对外的说辞是“强盗闯入,劫走了胡氏一家老小”。
至于这结论有多少水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包括胡昌言。
第380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哪怕是刑部大牢也一样。
在有心人的蓄意安排下,“胡氏家眷遭劫”的消息精准传入了胡昌言耳中。
恰如砝码落下,重重敲击着天平的某一端。
这段时间, 贾翊软硬兼施,可以说动用了除用刑之外的所有手段, 却没能撬开胡昌言的嘴。
没奈何,他觐见天子,询问是否可以用刑, 天子的答复是:“用刑是最没品的做法, 如果不能让他心甘情愿供出所有,哪怕此刻认罪,下一秒也能翻供。”
贾翊明白了,然后他找上殷钊,两人一拍即合,联手编排出一场大戏。
简单概括就是殷钊抓人, 贾翊将消息通过某种看似自然且合理的方式, 传递给胡昌言。
那么得到消息的胡昌言会怎样?
事实上,身陷囹圄的胡郎中日子不算难熬, 在女帝的强制推行下, 牢狱进行了全方面改革,从审讯流程到日常待遇较之前朝都有大踏步的改善,至少不会出现屈打成招的倒霉情况。
但他的心情是否像表现出的这样平静,就不得而知了。
胡昌言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承担的罪责有多要命——勾结异族、贩运粮食,根据修订过的魏律,绝不是简单的斩立决能了结,便是株连九族也不为过。
但他更加清楚,若无人庇护, 即便如实招供,像他这样的鹰犬也逃不过满门俱灭的下场。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赌一把?
胡昌言是这样笃信的,毕竟在此之前,陈郡谢氏是无可置疑的世家魁首,哪怕天子铲除掣肘之心昭然欲揭,在面对谢氏这个庞然大物时,也选择了暂且回避。
但当家人出事的消息传来,胡昌言不敢确定了。
这有两种可能:一是谢氏食言,非但不曾替他照拂家人,反而打定了灭口的主意。
但这也说不通,至少到现在为止,胡昌言如约担下所有罪责,未曾泄露只言片语。谢崇岚即便要违约,也该在定罪之后。
这么做,于他有什么好处?
可若不是谢氏,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闯入院宅、带走胡家人,而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是某个凌驾于谢氏之上,对偌大京城拥有绝对掌控力的可怕势力。
除了当今天子,还有谁能做到?
也是在这一刻,胡昌言意识到天子铲除世家的决心。她不允许任何人成为推行国政的绊脚石,哪怕是传承百年的名门谢氏,当他们选择站在天子对立面时,下场已然注定。
即便是用挟持胁迫这种一旦发现必然遭人诟病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胡昌言确实无法承受背叛谢氏的代价,但他能承受天子的怒火与报复吗?
如果这位天子愿意遵守潜移默化的规则与秩序,他或许还有周旋招架之力,但坏就坏在,这是以铁腕终结乱世的开国皇帝。
规则是什么?
规则是她脚下的泥,她指尖的故纸,她愿意就遵守,不愿意随时可以撕碎。
而他居然想跟这样一位人物讲规矩、钻空子。
刹那间,凉意过电般窜上背脊,胡昌言不顾一切地扑到栅门前,声嘶力竭:“我要见贾尚书!我要见天子!”
“罪臣愿意招供,只求陛下放我家人一条活路!”
很快,胡昌言的供状呈送到崔芜手中,她垂眸瞥过,瞧见长长一串名单,唯独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名字。
她将供状丢在案上,冷笑一声。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替座师打掩护,”天子语气不善,“以为供出无关紧要的小猫三两只就能换得家人平安……呵呵,算盘打得也忒精了。”
贾翊立于下首,神色如常。
“陛下息怒,”他说,“胡昌言并非不愿招供,只是全盘托出前,他希望能面见天子,亲口认罪。”
崔芜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只有离她极近的秦萧能看见。
他明白崔芜不悦的理由,胡昌言此时要求面圣,与其说是“认罪”,不如说是……谈判。
他可以背叛谢氏,前提是天子给出的条件必须远超谢氏曾经许诺过的。
在某些时刻,饱读诗书的士大夫,其实与商贾没差别。
“……可以,”虽然心中不快,崔芜到底分得清轻重缓急,“但你告诉他,朕的面没这么好见,面圣之前,叫他想清楚该说的话,若是不能叫朕满意,他的下场可不会太好。”
贾翊应下告退。
他未曾抬头,却听到有节奏的“哒”“哒”声,那是崔芜曲指敲击着桌案边缘。
很显然,与一个罪臣谈交易让大魏天子很不痛快,哪怕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代价最小的方式,是达成目的的权宜之计,也不能让她完全释然。
但……没关系。
贾翊想,天子最让他放心的,就是她永远分得清“想怎样”和“该怎样”的区别。
然而贾翊没想到的是,煮熟的鸭子居然也能飞了。
当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刑部时,却震惊地发现,犯人居然死了。
在守卫森严的刑部大牢中,莫名其妙地青了脸色,没了气息。
最可怕的是,他死后眼睑、嘴唇肿胀,身上起了一层红疹,瞧着像极了疫病。
贾翊见状,脑子“嗡”一声响。
犯人死了且罢了,但若在天子脚下的京城爆发疫病,其后果是任何人都难以预料的。
正当他着急疏散人群,并请郎中确定具体病症时,听说消息的天子亲临驾到。
贾翊这一惊非同小可,万一真是疫病,混乱中过给女帝,他可是百死难赎其罪。
“陛下,此地凶险,您还是……”
崔芜竖起手掌,截断了贾尚书未竟的话音。
“整个京城没人比朕更了解疫病症状,”为防万一,她用布巾蒙住口鼻,闷声闷气的话音从面罩后传出,“所有接触过胡昌言的人——狱卒、禁卫、府吏,包括你在内,全部单独隔离,经手物件一律沸水消毒,排泄秽物撒上石灰,挖坑填埋,快去。”
贾翊不敢怠慢,立刻将话传下去。
崔芜回头问道:“胡昌言的尸首在哪?”
胡昌言死得蹊跷,因着疫病的疑虑,尸首依然躺在刑部大牢之中,没人敢动。天子戴上羊肠做的手套,亲自检查了尸身,末了长出一口气,显而易见地松弛下来。
“不是疫病,”她给出结论,“是过敏。”
贾翊一愣:“过敏?”
他再精于刑律、心计无双,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