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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新上位的铁勒太后卑词厚礼,将承诺的赔款翻了三番,依然不能完全熄灭女帝怒火。
最明显的表现是,她将缉拿的铁勒卫士生生多扣了两三个月,礼部几次委婉谏言,都被天子当耳旁风放了。
拖到现在,实在拖不下去了。
崔芜不着痕迹地转过眼,隔着十二串珠旒,与武侯第一位的秦萧飞快交换过视线。
后者不易察觉地微微颔首。
一应就绪,放也无妨。
崔芜曲指敲了敲御座扶手:“谢卿既这么说,那便放人吧。”
铁勒俘虏不曾押回京中,一直软禁在雁门关内。女帝下旨“放人”,却不能立刻释放,而是要经中书省拟旨、内阁允准、宫中女官批红,再发往雁门关,由如今的雁门守将——安北侯史伯仁履行手续,奉旨放人。
流程比较繁琐,但礼部也无可奈何,好在天子已然松口,慢一点……就慢一点吧。
待得天子退朝、百官各自回部,秦萧也回了枢密院值房,继续当他的定海神针。
结果坐不到一个时辰,就见颜适和丁钰晃悠着来串门。
秦萧:“……”
武穆王微微眯眼,视线极锐利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丁钰尚且吊儿郎当,颜适却察觉到什么,伸手摸了把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秦萧欲言又止,终是绵里藏针道:“你二人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丁钰伸长胳膊,勾住颜适脖子:“我俩不是一直这么好吗?”
颜适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到底没推开。
秦萧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没吭声。
终归丁钰是崔芜心腹,与天子的亲密默契不在自己之下,颜适与他交情好,不算坏事。
“你二人来得正好,”他垂下眼帘,“有一事正要寻你们商议。”
颜适与丁钰各自寻了位子落座。
“陛下有意兴办武学,并将此事交与秦某处置,”秦萧说,“你们以为如何?”
在这个时空,武学是新鲜玩意儿。莫说武学,就连收纳天下英才的国子监都因战乱动荡荒废数十年之久,及至天子登基才重现生机。
颜适与丁钰对成立武学举双手赞成,尤其是丁钰:“早该办了。其实陛下刚登基那会儿就有这想法,只是该死的银钱不够,如今船队归来,国库和小金库都填满了,总算能排上日程。”
“陛下之意,是以讲武堂培养未来军官,可将不同阵地的作战之法授与学子,最要紧的是让他们明白,自己因何而战,”秦萧语气平缓,眼底却有感慨,“功名利禄固然好,但若骨子里没有为家国捐躯的热血,战法再娴熟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丁钰心里“哟呵”一声,暗道:这莫不是要进行古代版思想作风建设?
其实也不是不成,后世革命先贤的例子不妨拿来一用,话说黄埠军校那副对联怎么说来着?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这厢镇远侯神游天外,那边秦萧与颜适早就安排哪些课程商议起来。
“武学是基础,不练好基本功,如何上阵杀敌?”
“马战,步战,各类战阵,不同军种的协调配合肯定得有。”
“还有水战,观陛下行事,日后船队南下是少不了的。纵有水师护航,难保不受宵小窥探,届时狭路相逢,总得做好准备。”
“哦对了,陛下钟爱研发火器,这玩意儿如何与旁的军种配合默契,也需尽早适应。”
两人一边说,一边列出大半张纸,正琢磨是否有所遗漏,丁钰掏着耳朵懒洋洋地来了句:“你俩想得倒是周全,只是这许多门课程,有那么多老师教吗?”
秦萧:“……”
颜适:“……”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忽略的问题。
列出的诸多科目,如水战与神机营配合,莫说学子,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尚在摸索中。这等身经百战的人才,放诸战场尚且不及,哪里舍得调回给学生讲课?
即便秦萧请得天子旨意,将军本人也多半是不肯的。
但若不是一军将领,又很难接触到火器这等新式杀器。
两难。
“要我说,二位不必急着将科目列尽,先挑最要紧的安排上,总归学海无涯,想在武学里把该学的学完,无论如何都办不到,师傅只能领进门,剩下的等上了战场,自行参悟去吧。”
虽然秦萧观丁钰行事,总有不合心意之处,但别说,这小子讲话还是有理的,遂一一记下。
三人商议了一上午,好容易敲定得七七八八。丁钰与颜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起身:“到了用午膳的点,咱们就不搅扰使相了。”
秦萧:“……”
这话其实没什么问题,但配上这两人挤眉弄眼的鬼脸,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他也不客气,拾起一卷文册甩上颜适肩头,笑骂:“花枪耍到秦某头上了,还不快滚!”
颜适嘻嘻一笑,果然拉着丁钰“滚”了。
秦萧略理了几条重要事宜,自觉有了充足的借口,拾起文册便往内殿拜见。谁知到了福宁殿门口,却被侍卫拦下。
“王爷暂且留步。”
秦萧驻足,眉头显而易见地皱紧了。
崔芜待他极好,进出福宁殿从不许通报,都是任他往来。这是头一回被禁卫拦下,以秦萧的城府,都不由露出一两分疑虑。
“可是有外臣觐见?”
禁卫目光忽闪,秦萧越发犹疑。
解围的是潮星,她快步而至,屈膝行礼。
“王爷恕罪,”潮星说,“实是礼部诸位大人在内议事,陛下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得空闲。”
秦萧听得一个“礼部”,身为武人的直觉顿时绷紧了:“最近又没什么重大节庆,礼部怎会此时求见?”
“所为何事?”
潮星欲言又止,思及自家陛下对武穆王的爱重,终是咬了咬牙:“来的不止礼部,还有兵部……”
秦萧挑眉。
只听潮星下一句道:“说是本该释放归国的铁勒暗桩不知什么缘由,被驻守雁门的史将军斩杀了,如今铁勒震怒,要求给个说法,两部大人这才联袂上门。”
秦萧瞳孔骤缩。
平心而论,杀几个铁勒间谍不算大事,便是铁勒再兴战事,女帝也不带怕的。
但两国已然谈妥条件,无故斩杀俘虏,说出去不占理,于天子的仁德之名亦有妨碍。
更要紧的是,南境战事再起,据岑明与许知源传回的信报,他二人已经领兵攻入南汉境内,所遇敌军虽不成器,然岭南气候湿热,士卒多有不适,想在短时间内毕其功于一役,却也没那么容易。
大魏国力再盛,也禁不住双线作战的消耗。是以,北境不能乱。
秦萧微一闭眼,拾步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