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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萧叩首:“臣顶撞圣人,实乃万死,然先贤有云,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今陛下为小人蒙蔽,猜疑功臣,实是亲者痛,仇者快。秦某便是身死,也不忍见陛下落得众叛亲离、社稷倾颓的下场!”

女帝头一次知道武穆王不仅刀法犀利,口舌亦是不遑多让。一时脸色冷到极点,静默了几息方道:“秦卿今日怕是发了妄症,你既脑子不清醒,就给朕出去跪着醒醒神!”

秦萧也干脆,天子让出去跪着,他就起身走出殿外,冷不防瞧见孙彦,眉心倏忽一沉。

孙彦倒是恭敬,依着规矩主动施礼:“见过武穆王。”

秦萧脸色冰冷,一言不发地撩袍跪下。

孙彦自不会与他计较,听着殿中再无动静,方才缓步入殿:“臣,叩见陛下。”

女帝并未与他寒暄,直截了当道:“着皇城司即日派人赶赴安北侯失踪处,哪怕挖地三尺,也要寻到踪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彦拜倒:“臣,领旨。”

这是继除夕宫宴、天子遇刺后,武穆王第二次被罚跪,天子与权臣之间的裂痕再次扩大,于群臣眼中,已然到了无法弥合的地步。

孙彦迈过最后一重门槛,再也压不住喉间痒意,声嘶力竭地咳嗽起来。咳声惊动了寒汀,他用最快的速度倒来热茶,服侍孙彦喝下。

“侯爷的咳嗽又加重了,这几日咳起来连觉都睡不好,”寒汀眉头紧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要不还是重金请名医来瞧瞧吧?”

孙彦眼底陡现戾气,一转之后,化为苦涩。

“以前也不是没请过,有用吗?”他淡淡道,“这是谁做的手脚,你心里没数?”

寒汀哑口无言。

孙彦振奋精神:“且不说这些……陛下今日宣我觐见,果然是为了安北侯之事。陛下口谕,令皇城司严查安北侯遇袭一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寒汀下意识道:“那武穆王……”

孙彦冷笑:“我出来时,正在福宁殿外罚跪,来来往往的宫人外臣都瞧见了,这梁子结得不小。”

寒汀嘴唇张动了下。

孙彦不耐:“有话就说,都这时候了,还要吞吞吐吐吗?”

寒汀果然直言不讳:“天子素来宠爱武穆王,即便一时恼火,罚完出了气,也就罢了……”

孙彦却很笃定:“天子或许如此,但武穆王乃当世枭雄,昔日爱将无故失踪,他焉能罢休?”

“瞧着吧,这只是刚开始,但凡史伯仁一日不见下落,他心里的刺便一日难除,与天子的冲突也会与日俱增。”

“天子能容他一次两次,但十次八次呢?”

“到时,君臣反目,你猜,谁能从中得利?”

这话乍听起来极有道理,但寒汀还有疑虑:“安北侯曾是武穆王麾下悍将,怎就突然没了踪迹?”

他左右看看,声量骤然压低:“咱们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中原已然肃清,哪又来一股悍匪,能动得了安北侯?”

这也是孙彦盘桓于心的疑虑,但只一瞬,就被他自己压下。

“武穆王位高权重,这根刺可不止扎在咱们心里,”他说,“无论是谁动的手,都不是坏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破绽不够多,怎么动摇大树根基?”

寒汀觉着有理,遂撂开不提。

“天子下旨彻查,侯爷势必要亲自走一趟,”他愁眉不展,“您的身子…:”

孙彦两腮紧绷,但只须臾,又若无其事。

“无妨,”他自嘲一笑,“为人臣子为君上分忧,怎可嫌弃辛苦?”

话音稍顿,到底带上几分叹息:“昔年江南朝夕相对,见惯了她伏低做小的模样,实是万料不到有这样一日。”

第384章

寒汀头皮发炸, 听自家侯爷这副腔调,就知他未曾全然释怀昔年旧事。

“天子收复幽云,威德加于四海, 已是撼动不得,”他小声提醒, “郎君再抱着旧事不放……不过是为难自己。”

他用上旧日称呼,孙彦神色不豫,却没说什么。

“再者, 郎君已然娶妻, ”寒汀欲言又止,“这些时日,郎君忙于公务,对夫人多有冷落,总不是好事。”

“到底是结发妻子,郎君也要稍加顾惜。”

孙彦冷哼一声, 想起吴氏唯唯诺诺的模样, 再对比文德殿中,天子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从容意态, 只觉云泥之别。

“本侯知道了, ”他不耐了一句,便被接连的咳嗽声打断,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等大事平定……我自会补偿她。”

与此同时,冠军侯府。

颜适亦听说了秦萧罚跪的消息,大惊之下便要入宫求情。幸好丁钰熟知这小子脾性,及时翻墙闯府,死活将人拦下。

“陛下待你小叔叔如何, 旁人或许不知,你还不清楚?”他安抚道,“要我说,陛下未必真心想罚,只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一时下不来台,做做样子罢了。”

“你让陛下出了这口气,她反倒觉得亏欠你小叔叔,待他只会更好。可你贸然去劝,搞不好就是火上浇油,你小叔叔的处境也只会更艰难。”

道理颜适都明白,但要他眼看秦萧受苦,实在做不到:“我小叔叔自被乌孙俘虏,身子一直说不上大好,真要跪上一宿,万一跪出病症来……”

丁钰曲指在他额角处叩了下:“你傻啊?你小叔叔的身子还是陛下帮着调理的,她会不知?”

“要说最心疼你小叔叔的,满京城的人加起来,都抵不过陛下一分。真到那份上,她自然知道轻重。”

搁在平时自是如此,但这半个多月,变故接踵而来,颜适每晚睡觉都不安宁,总觉得心惊肉跳。

“我只怕陛下气头上,一时疏忽了这事,”他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怎样都坐不住,“万一……”

丁钰摁住他肩膀,强按在座榻上。

“我应承你,若是明日天亮前,你小叔叔还没消息传来,我就亲自入宫,说什么也得把他捞出来,”他说,“这能放心了吗?”

颜适看了他一眼,嘴唇抽动了下,憋出一句:“……多谢。”

丁钰在他脑袋上呼哧了一把。

颜适以为秦萧在宫城之中受尽磋磨,这个判断不能说有错。至少,在天光未熄前,秦萧确实扎扎实实地跪了两个时辰。

然而当夜幕降临、宫门下钥,福宁殿门轰然闭合,一盏盏蒙了葛纱的六方宫灯挂上檐角,光晕搅动夜色,蒙蒙如水荡漾。

垂幔掩去有心人的窥伺,传闻中被“罚跪一宿”的武穆王除去外袍,仅着中衣斜倚罗汉床上。黑绸中裤卷过膝头,露出跪了一下午后,隐隐有些淤青发紫的皮肉。

据说“与武穆王关系破裂到无法弥合”的天子坐在一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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