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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爬不见尽头的台阶。
好在,她不是一个人。
百官止步阶下,唯有一文一武两位重臣伴君左右。文臣自是盖昀,武将本应为秦萧,却因武穆王私逃离京,只能由定国公代劳。
崔芜步子不快,奈何一迈腿就不得停歇,好容易登至台顶,人已上气不接下气,偏生不能显露面上,实是憋屈。
这时,忽听身侧延昭“嗯”了一声。
崔芜下意识抬眼,恰好这高台乃是此地一处至高点,天气晴好时,少说能望出五六里地。
正因如此,她很轻易辨认出远处的滚滚烟尘……以及裹挟在烟尘中的骑兵身影。
天子蓦地回首,白玉珠旒激烈撞击,发出簌簌声响。
“斥候何在?禁军何在!”
第388章
大魏禁军共三支, 其名分别为天武、龙卫与神卫(1)。因着殷钊不在京中,今日随行护驾的,乃是副统领廖靖所领天武军。
作为拱卫都城最精锐的部队之一, 天武军装备亦是数一数二,好比此次护驾随行, 斥侯居然带了千里眼,纵然相隔数里,也能将不请自来的骑兵瞧得清清楚楚。
两边隔空打了照面, 斥侯脸色猝变, 快马往祭台报信:“禀陛下,来犯兵马好像是、好像是……”
天子长眉倒竖:“是什么?”
斥侯咬了咬牙,双膝跪地,重重叩首:“武、武穆王!”
天子瞳孔骤缩,劈手夺过千里眼,亲自居高眺望。只见远处景象收作方寸大小, 事无巨细地呈现在琉璃镜片中。
来人兵力不少, 足有两三千之众,且以骑兵居多, 端的是来去如风。一色甲胄映着骄阳, 寒光如雪炫人眼目。为首之人身披玄甲,那甲还是崔芜亲手赠出,焉能不识得?
那一刻,她两腮绷紧,脸色冷铁一般发青。一旁的盖昀和延昭瞧着不好,双双跪倒:“陛下息怒!此事……许有隐情?”
话音未落,只听珠旒激响,却是天子骤然转身, 往台下去了。
另一边,廖靖亦得通禀,亲领禁军前去阻拦,将来犯兵马截停于台下半里处。
强弩上弦,箭镞锋锐,廖靖拔出佩刀,嘶声厉吼:“此乃天子祭天之所,擅闯者,格杀勿论!”
不请自来的兵马止步,少顷,分海般让出一条通道。一人一骑排众上前,玄色铠甲泛着乌青冷光。
“烦请禀告圣上,臣秦萧求见!”他朗声道,“臣斗胆,请天子即刻起驾!”
廖靖听得“臣秦萧”三个字,简直肝胆俱震,再一瞧,来人眉目锐利、气势骇人,可不是大魏武穆王?
然而不过一瞬,他很快回过神,思及自己禁军副统领的身份,握刀的手指无声加了两分力。
“天子祭天,乃是为万民请愿!”他厉声道,“武穆王私逃离京在前,搅乱祭天仪式在后,更调兵冲撞圣驾,是何道理!”
秦萧似乎确有紧急事态,纵马上前两步,又在极具威压感的弓弦声中勒住缰绳:“秦某有要事回禀圣上!”
廖靖半步不让:“什么事也没祭天仪式要紧!”
“秦某无意中得知,前朝余孽欲借天子祭天之机行谋逆之举,且有黑火助阵,”秦萧语气沉沉,“此事干系天子安危,臣无奈之下,调动最近一支驻军,前来护驾勤皇。”
“还请陛下即刻起驾返京,但得圣驾无碍,秦某愿凭天子处置。”
廖靖听他语气诚恳,思量再三,终是派人传话。少顷,忽听身后步伐整齐,回头张望,却是五色大纛迎风飘摇,万千将士拱卫着金辂,徐徐到了近前。
廖靖不曾想天子亲临,震惊之下慌忙拜倒:“惊动圣驾,卑职万死!”
轿帘倏尔分开,十二串珠旒急速颤动。一抹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自辂车中步出,目光环顾,威严毕现。
即便是秦萧,亦不得不即刻下马,单膝点地:“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望陛下恕罪!”
天子扶着廖靖的手下了辂车,赤舄踩在飞溅的尘土上,每一步俱是静默无声。随秦萧“勤皇”的将士好似受到莫大压力,亦随主将拜伏:“吾皇万岁!”
廖靖还想拦在跟前,奈何天子脾气上来,根本不听他的,三两步到了秦萧身前。
“秦卿,”她语气冰寒,一如此刻眼神,“你调动的是那一支兵马?”
廖靖先是不解其意,此刻局势形同两军对垒,天子不忙着劝退武穆王,怎还有闲心问这个?
然而下一瞬,他恍然惊醒,盖因天子改革军制后,统兵权与调兵权被人为分开。将领须有天子手谕与枢密院调令,方可调动军队,而眼前的武穆王正是除大魏天子外,唯一兼具领兵权与调兵权的特殊存在。
刹那间,以廖副统领的后知后觉,都不由攀上一股寒意,后脊汗毛根根炸开。
秦萧愣了愣,亦意识到这个问题背后的险恶机锋。但天子问话,为人臣子不能不答,只得据实相告:“是……据此最近的原州军。”
天子再问:“以何调兵?”
调兵须得兼持天子手谕与枢密院调令,秦萧本人即为枢密使,出具调令并不困难。但天子手谕他是无论如何拿不到。
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锁定了武穆王。只见他沉默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虎符,双手高举过头顶。
“此为臣出镇北境之际,陛下所赐,”他说,“后幽云收复,臣亦班师还朝,陛下却未收回虎符,仍由臣保管。”
“适才调兵,便是以此为凭。”
天子使了个眼色,廖靖快步上前,自武穆王手中接过兵符。
天子背手身后:“你口口声声有人谋逆,究竟是怎么回事?”
再多的龃龉都被暂且压下,秦萧抬头,言辞恳切:“此事说来话长,臣请陛下先行起驾,等回了京中,臣再向您说明缘由。”
天子眯眼打量着他,纵使隔着十二串玉旒,依然能感知那目光的森然寒冷。
有那么一时片刻,秦萧心头无端打了个“突”,竟有种自己从未认识过眼前人的错觉。
“不必了,”只听天子冷冷道,“朕只怕遂了秦卿之意,往后再无听到缘由的机会。”
这话的猜疑之意几乎凝成利刃穿心而过,秦萧瞳孔骤缩:“陛下!”
只听极轻的“咔嚓”一声响,天子笼在袍袖中的手探出,凌厉杀机聚拢一线,尽数藏于火铳狭窄的喷孔中。
“朕只给你一次机会,”平生头一回,天子将裂木碎石的杀器对准守望半生的男人,“究竟怎么回事?”
秦萧两腮绷紧,被杀器指定的危机感让他几番蠢蠢欲动,就像有一头困兽在心里撕扯咆哮。
但他到底忍住了。
“陛下不肯信臣,也在情理之中,”他低头道,“但请陛下警戒四周,莫令宵小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