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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酸中带甘的味道,方才罢休。他定了定神,摆手屏退潮星,自己端着汤碗进了正殿,只见崔芜坐在案后,对着一本摊开的折子发呆。

她听着动静抬起头,不由愣住:“你怎么来了?”

秦萧放下汤碗,不发一语地撩袍跪地。

崔芜见他神色,哪还有不明白的?无奈揉了揉额角,到底把人拉扯起来:“阿丁都跟你说了?”

知情的就那么几个,她亲自发了话,除了姓丁的货,没人敢往外透露。

秦萧颔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阿芜不想要这个孩子,是因为我吗?”

崔芜蹙眉。

秦萧:“我可以放弃兵权,卸甲入宫,此生再不问政事。”

他今年三十有二,若是成婚早的人家,膝下早已儿孙成群。说不期盼、不想留住这个孩子,自是假的。

但崔芜显而易见地愣了一瞬,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她苦笑道,“与兄长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第414章

秦萧微微蹙眉, 分明是不信。

但崔芜是认真的,她正色道:“兄长可知,女子在妊娠过程中会出现哪些症状?”

这是秦萧的盲区, 他努力回想有限的见闻:“会……恶心呕吐?”

崔芜失笑摇头。

“呕吐只是最轻的症状,”她说, “除此之外,孕妇还会抽筋、浮肿。因为子宫胀大,压迫膀胱, 导致尿频、尿漏。到了孕后期, 因为身子笨重,更有可能出现趾骨分离的情况,痛得路也走不了。”

她看着秦萧:“兄长,你能想象我失禁漏尿,每天挺着个大肚子,一步不敢挪动的模样吗?”

秦萧有点明白了。

他想说什么, 却被崔芜摆手阻止。

“我知兄长为人, 既与你说开,你想必是可以接受的, 但我不能。”

“我无法接受自己失禁漏尿, 毫无尊严的样子。我更不能接受,分娩带来的种种危险——子痫、产后出血、羊水栓塞、妊娠高血压综合症、胎盘早剥、产道撕裂……有太多太多病症,随便哪一种都能要了我的命。”

“兄长,我不瞒你,我怕死,一点也不想为这个孩子赔上性命。我九死一生打天下,好容易坐上这个位子,不是为了生孩子难产的。”

崔芜鲜少将自己的软肋扒开展示与人, 太软弱,太无能,且大多数时候无济于事,反而会被敌人拿住把柄。

但秦萧不是“敌人”,是她此生心爱,也是她交付了信任与后背的男人。

他于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秦萧完全明白了,他在崔芜身边坐下,一条有力的臂膀环过她腰身,温厚的掌心摩挲小腹。

“所以,”他说,“这是阿芜不想留下这个孩子的理由?”

崔芜握住他的手,反复揉摁虎口厚茧。

“自古女子生产无异于过鬼门关,哪怕这世间顺产妇人不计其数,可背后死于难产或是其他并发症的女子只多不少,”她轻声道,“我自己就是大夫,太清楚个中危险,我不想冒险,请兄长见谅。”

哪怕是后世,有先见的临床医学做后盾,每年也避免不了因分娩丧命的病例。如羊水栓塞,一旦碰到,就是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致死率,如何不叫人心惊肉跳?

更有甚者,眼下可不是医学科技高度发达的后世,没有剖腹产,没有无痛针,崔芜简直不敢想象,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人要付出多少,才能成功分娩一个孩子。

她很少畏惧什么,但她确实害怕生产。

“就算一切顺利,”她艰难地剖开肝胆,将自己的软弱一样一样摊平,“生产时的痛苦也不是我想经历的。”

“兄长曾说过,被乌孙人施以烙刑时很痛,但你可知,若给疼痛分级,那么火烙的等级是十级左右,分娩时的剧痛则达到最高十二级。”

“昔年我于船上落胎,只是二级疼痛,已经让我死去活来。如今加码成十二级……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扛下来。”

秦萧轻拍崔芜后背,富有节奏感的安抚令她稍稍平复情绪。有那么一时片刻,秦萧忍不住地分了下神。

他想:原来,女子生产有这么多关要过。

那么,当年“她”又是秉持着怎样的想法,才将一个其实……没多深爱的孩子分娩下来?

她在因怀他而受尽苦楚时,可曾后悔过?

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思绪很快回归现实,他摁着自己肩头疤痕,回想烙铁摁上皮肉的一刻,纵然时隔多年,仍忍不住头皮发麻。

他知道这有多痛,一点也不想崔芜经历一遍。

烙铁尚且如此,何况是比烙刑苦楚更甚的分娩?

他期待这个孩子不假,但这个孩子于他所有的意义,是“他与崔芜的血脉”。

如果这个孩子来到人间的代价,是母体的苦难甚至失去性命,还有必要吗?

秦萧闭目叹息,胸臆中仿佛坠了千钧的重物,开口却是极温和沉静。

“我明白了,”他说,“那我们就不要这个孩子了。”

崔芜愣神:这货说了个啥?

还没反应过来,人已被秦萧抱上膝头。他抚着她的后颈,跟她抵住额头。

仿佛这样能令他接下来的话说得更顺畅些。

“我确实期待这个孩子许久……甚至一度想象她是个女孩,继承了阿芜的绝世美貌,令天下男子倾心折服,”秦萧低声道,“我不介意为了这个孩子的降生付出一切,但这个一切里,绝不包括阿芜。”

“如果这个孩子的出世,需要以阿芜的苦痛和性命为代价,那……就算了。”

崔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未曾错过任何一丝微小的表情波动。她试图抓住勉为其难的破绽,但却失败了。

然而越是如此,她越不敢轻信:这不仅关乎一个孩子的去留,更牵扯到家族传承与血脉延续,秦萧再开明、再深情,终究是古代土著,怎可能轻易松口?

“你我如今情谊深笃,你或许会这么说,”崔芜反驳他,“但你能一辈子都这么想?”

“时光太漫长,一年两年可能不改初衷,但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乃至二十年、三十年呢?看到曾经的下属、好友儿孙绕膝,你不会觉得懊恼?不会自惭未曾为秦氏一族留下血脉?”

秦萧抚摸她的长发,触手碰到冰冷的凤钗。他皱了皱眉,索性拔了金钗,放任流苏般的发丝堆满肩头,缠绕指尖。

“儿孙绕膝,固然是好,但人活一世,有舍必有得。秦某此生两大夙愿皆已得偿,不敢奢求更多,”他平静地说,“我曾对阿芜说过,我母亲临终前的心愿之一,乃是河西秦氏血脉断绝。”

“先人已逝,我能为她做的不多,若能满足一桩,也不枉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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