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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养一回。”

崔芜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由愣住。

但她不肯放弃,言辞越发尖锐:“兄长毕竟不是女子,且你目之所见,多为顺利产子的妇人。待得时过境迁,当真不会怨我小题大做?不会懊恼今日未曾坚持到底,痛失本该诞育的孩儿?”

秦萧半点不恼,他喜欢崔芜如此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忧虑与不安。

就好像猛兽只会对着信任的人坦露出柔软的肚腹。

“我期待这个孩子,因为她是我与阿芜的骨血,”他亲了亲崔芜额心,“但若没有阿芜,孩子也没有任何意义。”

“昔年,阿芜不曾将我强困宫中。如今,我亦不会强迫阿芜做出不愿为的选择。”

崔芜目光犀利地注视着他,仿佛要将视线化作手术刀,沿着头骨轮廓剥皮开窍,掏出内里瞧个究竟。

秦萧神色坦荡,任其打量。

良久,崔芜罕见地败下阵来——她扶着额头,语气难得显露软弱。

“容我……再想想吧。”

秦萧告辞离去,不是他不想陪在崔芜身边,实在是天子满腹官司,瞧见他这个“始作俑者”就烦,索性将人赶了出去。

秦萧无奈,却不敢违逆,只得叮咛女官照顾好天子,若有不妥随时来报,方才一步三回首地走了。

他前脚走,丁钰后脚蹭了过来。他也识趣,不敢往殿里闯,直接撩起袍摆,在院里跪下。

直到天子听了禀报,没好气地来了句:“让他给我滚进来!”

镇远侯方麻溜起身,小跑着迈过门槛。

“臣向陛下请罪,”这货难得收起嬉皮笑脸,十足正经地叩首行礼,“臣泄露机密,自知罪重,请陛下降罪。”

崔芜摆手屏退宫人,冷冷瞪着他:“都是千年的狐狸,跟谁玩聊斋呢?给我滚过来说话——离那么老远,我嫌累。”

丁钰“诶”了一声,乖巧地膝行上前。

还没跪稳,天子的白骨爪已经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揪住耳朵,狠狠一拧:“你胆儿肥了?说了别告诉出去,你倒好,转头把我卖了?”

“说!秦自寒给了你什么好处?”

丁钰嗷嗷叫屈:“他能给我什么好处?再说,就算他给了我好处,我敢收吗?咱俩什么关系,是随便给点好处能收买的?”

崔芜明知这货满嘴跑马车,还是被顺毛撸得舒服,遂饶过他这一回:“哼,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转头就把我卖了?”

丁钰揉着耳朵,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都一团浆糊,怎么跟秦自寒说?”

“倒不如我做了这个恶人,把话说开,一了百了。”

崔芜看了他一眼,难得没发作。

她知道丁钰说得没错,自己此刻心乱如麻,确实未曾做好面对秦萧的准备。

就像一头感知到危险的野兽,本能抗拒直面,只想溜之大吉。

正因如此,由丁钰把话说开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秦自寒怎么说?”他观察着崔芜神情,“没跟你吵起来吧?”

崔芜疲惫地摇了摇头。

“他让我自己选择,”她说,“不管我做什么决定,他都没二话。”

丁钰诧异:“这不是挺好的?你最担心的就是他没法接受,这不皆大欢喜?”

崔芜糟心地瞥了他一眼,胸口仿佛揣了个猫爪子挠烂的毛线团,千头万绪理不分明。

恰在这时,潮星端着托盘走进来,小碗里盛着黑漆漆的汤药,尚未近前,苦涩气味已扑入鼻中。

崔芜自己就是医生,如何分辨不出汤药中的牛膝、通草等药物?指尖微微蜷动,血色和体温一并消退。

潮星的手也在抖,端了药碗摆在崔芜面前:“陛下,药好了。”

崔芜深深吸气,端起药碗。

第415章

这一瞬似乎被无限拉长, 天子冰凉的嘴唇贴着微烫的碗沿,只需一仰脖就能喝完。

这于崔芜而言并不困难,昔日丁氏商船中, 她就是这般毫不犹豫地饮下汤药,落了自身骨肉。

但是这一次, 手中药碗似有千钧重,几次颤巍巍地拿捏不住,终于“咣”一声滑落指尖, 落回案上。

药汤泼洒出小半, 潮星忙道:“奴婢去换一碗来。” w?a?n?g?阯?F?a?b?u?y?e?ⅰ????????e?n???????????????ò??

言罢,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桌案,端着剩下的半碗药走了。

崔芜不曾拦她,只盯着右手怔怔发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软弱如斯。

另一边,自始至终未曾阻拦的丁钰长出一口气, 心头揣测终于得到验证。

“你的理智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说,“但是感情上, 你比任何人都想留住她。”

“因为她是你和秦自寒的骨血, 对吗?”

崔芜疲惫地抹了把脸。

“兄长今年三十有二……我知他一直盼着这个孩子,只他知道我于生育上艰难,从不曾提及,”她低声道,“这孩子……也许是我和他仅有的骨肉。”

血缘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崔芜自忖乱世求存多年,一颗心早已磨砺得又冷又硬。可念及“她与秦萧的骨肉”这几个字,铁石铸成的心脏忽然就无声无息地塌陷了。

丁钰了解她脾气, 不曾说大道理,只和软劝道:“你总说自己生育艰难,如今突然有了,焉知不是上天之意,不愿大魏正统血脉断绝?”

“若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日后你和秦自寒老得走不动路,身边有个小姑娘承欢膝下,不也挺好?”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咱们青霉素有了,旁的也可以一样一样准备起来——先找几个靠谱的女医,你亲自教导妊娠医理,过上几个月,总该上手了。”

“那个催产素是从哪提取的?下丘脑是吧?”

“还有大半年,咱们总能捣鼓出来,旁的不敢说,保住母体平安,应是有六七分把握。”

“你从来喜欢行险,三分胜算就敢拿命博,如今六分把握,还不敢赌一赌吗?”

崔芜扶额:“这种事也能赌吗?”

丁钰一脸无辜:“你不是最喜欢拿命赌吗?”

崔芜:“我才没……”

丁钰来劲了:“妹子,你这就不实事求是了。咱掰着手指数一数,从拿下华亭开始,到打凤翔,守萧关,太原称王,河西救下秦自寒,你哪一回没玩命?”

“哎呦妈呀,我都怀疑你命硬的在阎王爷跟前挂了号,特意交代底下小鬼,看到这货来了,赶紧打出去,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崔芜被堵得哑口无言,随手抓了把干果塞这货嘴里。

丁钰不愠不怒,嚼着干果啧啧感叹。

崔芜没好气:“你叹什么气?”

她蛮以为这货又要满嘴跑马,谁料他一日中竟也有几句正经话份额:“我在想,你都这么纠结了,秦自寒他娘当初怀他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崔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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