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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像是站在这,但是她觉得她已经跪下了,她不能再轻盈的纵跃,她只能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膝行。
原来,原来失去权力是这种感觉。
她以前从不曾拥有过权力时,不曾觉得当一个公主有什么不好,但当她体会到之后,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想当皇帝。
怪不得自古以来兄弟相争,子杀父、叔杀侄,反贼绵延不断,宫斗从不停歇,皇位代表的东西,她后知后觉。
原来皇帝的滋味儿这般美妙,原来公主的滋味儿这般痛苦。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靴子不经意间踩了身后的人的手指,这微微一硌的触感让宁月骤然回过神来。
她没有空闲再伤春悲秋了,再耽搁下去,这假公主快死了。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候,宁月又想到了烟令颐。
在很多时候,宁月都将烟令颐当成是榜样,如果是皇嫂落到了这种境地,一定不会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皇嫂是打不倒的人。
皇嫂总说,人力有穷时,不必事事都与人相争,有些时候,顺势而为反倒最好,人在弱势的时候,就该顺着保全自己,而不是拿仅有的力气跟人斗争。
她仅有的力气,也要使在关键人的身上,一个太监,不值得她浪费力气,要使劲儿,也应该使在太后和文康帝的身上。
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大萝卜也可以!
宁月抹了两把脸,将心里面那点说不清的敌意和不满全都压在了心底下,伪做出来以前那般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一路走到皇兄面前,那张圆嫩可爱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天真,道:“皇兄——那假公主怎么办?”
“嗯?”当时文康帝还在忧心烟令颐,闻言回头了一息,似是没反应过来,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假公主?”
他这人脑子实在是有限得很,容不了太多的玩意儿,每天只能想那么一点事儿,假公主这个人在他眼前过了一遍他就给忘了,根本不在脑袋里留痕。
“我冒充皇兄之后,有个人要冒充我。”宁月提醒道:“她是我宫里的人,后来伪装成了我,方才被太后杖责,现下瞧着快不行了,皇兄能去请个御医来看看吗?”
文康帝根本没那个心思,摆了摆手道:“费这么事儿干什么?她假冒皇族,难道不该死吗?太后不计较你,是看在你是亲生女儿的份儿上,她算个什么东西?”
宁月干巴巴的张了张口,一句话都没吐出来。
她讲不过道理,因为本就是她没道理,但幸好,她身为公主,总有胡搅蛮缠的权利。
宁月那张可爱清秀的脸蛋一挤,眼泪水儿一下子就从眼睛里冒出来了,站在文康帝旁边就开始哭,跟小时候没吃到糖葫芦一样。
文康帝“哎呦”一声,骂了一句“怎么长不大啊”,又烦的回头喊:“去找个太医来!”
偏殿檐柱下面站着的小太监本来是耷拉着脑袋当听不见的,刚才宁月过去找,对方就没动弹,现在文康帝吼了一句,小太监立马应了一声,转头就跑出殿里去了。
宁月瞧着对方的身影远去,又听文康帝道:“行了!你要救人朕也找人给你救了,你就别在这哭丧着脸了。”
说完,文康帝自去红木宽椅上
宁月呆愣了一会儿,不说话了,只静静的转过身,守在假公主的面前等着。
假公主名叫春桃,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她有一张跟宁月相似的脸,粉嫩嫩的面颊果真如同桃子一样饱满,掐一下大概能掐出香甜的汁水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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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春桃躺在这里,像是一颗已经腐烂了的烂桃子,掐一下,没有汁水,只有复仇的脓水,混着浑浊的液体,一起流淌出来。
春桃被丢在偏殿角落处,从宁月方才见到她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冒出来过一丁点动静,在刑椅上被打时候没声音,现在被丢到角落处也没声音。
宁月祈求一样看着她,希望她能动起来,希望她能说一句话,但她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脸被埋在了地上,看不清楚,一只手横在地上,搁放裸露在地上的手背呈现出一片淡淡的玉色,上有几条十分明显的青筋脉络,五指蜷缩,看起来已经隐隐发僵。
宁月很想碰一碰她,但是宁月不敢。
她就那样倒在地上,身上的血已经在身上蔓延开来,她穿着过去的宁月的衣裳,是一套淡粉色上绣梅花的圆领宽袖长裙,薄薄的素锦上绣着惟妙惟肖的花纹,乍一看像是雪地的一支真梅。
而现在,梅花上染了一层层的血,腥气直直的扑到人的面上来,她嗅到那股味道,像是生肉,让人想吐。
倒在地上的春桃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宁月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更不敢去碰她,只这么愣愣的看着。
春桃现在更像是一滩生肉了,任人宰割,谁都可以来分食。
不知道是不是春桃穿了她的衣裳的缘故,她看见春桃,总好像是看见了她自己。
她与这春桃有什么区别呢?她和她,都是任人宰割。
恍惚之中,宁月有点分不清楚地上躺着的到底是假公主还是她自己,也许是她,也许不是她,不...应该是一部分的她。
一部分的她,也在今日,一同被打死在了这金銮殿之上。
就在宁月盯着地上这一团人形的生肉发呆的时候,廊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宁月以为是御医来了,匆忙站起身来,起来时下巴上察觉到了一点凉意,她伸手去擦,才发现是她的眼泪。
这时候,廊檐外的人正好走进来。
她扭头一看,只看见一位太监。
太监从廊檐外的稍暗处踏进来的一刹那,身上的湛蓝色衣袍被照出凌凌波光,似是一波春水撞入殿内,入殿之时,太监高喊道:“太后有旨——”
文康帝听见动静,迅速从宽椅上起身,脚步声传过来时,一旁的宁月如梦初醒,跟在文康帝身后走过去,跪下。
四周的所有人一同跪下,文康帝站立原处,宁月在文康帝身后俯身跪下。
膝盖磕碰到冰冷的地板的时候,宁月的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就算是这件事是文康帝的错,但太后一贯偏爱文康帝,不用想也知道,太后是舍不得惩处文康帝的,太后不惩处文康帝,又能惩处谁呢?
肯定是她和皇嫂。
宁月将烟令颐、太后与文康帝之间的关系看的分明,在太后这里,嫂嫂是哥哥的肉盾,很多事情明明是哥哥的错,但是太后只会惩处嫂嫂。
她呢?就算是好心之举,也确实逾越,天子皇威不容触犯,谁假冒都不行,她也一定会受到太后的惩罚。
太后会如何惩罚她?她好歹也是公主,太后自己生下来的,应当也狠毒不到哪里去吧?
是送她去佛堂带发修行、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