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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耳目也太灵敏了些,程芙诧异看向崔令瞻,轻轻“嗯”了声。

崔令瞻:“我也会。”

程芙颔首:“王爷自是无人能及的。”

崔令瞻笑了笑,心里其实不自在。

联想到姑母以及婢女盯着凌云的眼神……阿芙也是女儿家,会不会同她们一样?

便是面上不显心里怕也止不住欢喜吧?

身手如此俊俏的年轻儿郎,相貌更是少见的俊美,他不信阿芙不动容。

越想越不自在。

只恨不能亲自上场让没点眼力见儿的她瞅瞅谁才是真正的身手俊俏,教她认个眉眼高低,转而又汗颜不已,堂堂一名亲王何至于此,委实不光彩。

崔令瞻驱走阴霾,不再关注程芙。

赛事一上午就结束了,赛后毅王犒赏众将士,拿到名次的自不必说另有厚赏。

上下都高兴,一年的辛苦均有回报。

整个目池山渐渐飘起了烤羊肉的鲜香,凌云今年赚得盆满钵满,甫一散场就被几个来往甚密的同袍包围。

射了五箭的大汉揽住他,打了一拳,“行啊你小子,平时都没见你练多少,又给哥们藏着呢。”

“侥幸侥幸,诸位见笑了。”凌云摸着胸口乐呵呵。

其他人也围着他说笑起哄,一行人勾肩搭背往前走,隐约听见凌云要请客,众人高呼。

“大哥,俺要吃肉。”

大汉又锤了嚷着吃肉的小兵一拳,“吃你个蒜头的肉,有这机会不如去万春阁。”

“万春阁里肉多吗?”

小兵的话引得众人哄笑,万春阁的肉当然多,只要银子给得多还能摸。

从军的当然不能随意眠花宿柳,可他们每个月有一日休沐,这一日民不举官不究,一个个在军营憋红了眼,总要找个地方发泄。这种事上官要是真计较自然也能收拾他们,可时间长了不憋出病也会憋出乱,所以朝廷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军队驻扎之地设立官营的乐坊,万春阁便是其一。

程芙行走在步幛内,闻听步幛外官兵的大嗓门,他们热烈讨论万春阁哪个姐儿丰腴哪个干瘦,谁的腿长谁的腰细。

满口不雅,令人作呕。

“男人都这样。只不过有人表现出来,有的隐而不宣。”崔令瞻淡淡道,“不过是人性使然,是人都会有欲-念,女人爱金钱权势,男人爱金钱权势和女人。”

程芙仰脸看向他,不懂他为何突然对自己说这个。

“欲-念让人嗤之以鼻,可谁人没有呢?在你眼中他们固然粗俗下流,但那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快乐。不过我的燕西军军纪严明,断不会有调戏良家子之徒,更不会赖账以及伤害倡优发肤。双方同意,银货两讫,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程芙哂笑:“同意?倡优敢对这群军爷说‘不’吗?”

“不敢,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你是不是觉得她们很可怜?”

“难道不是?”

“你是观音菩萨?可怜的人多了去,你同情不过来。”崔令瞻冷笑,“她们有些是犯官家眷,没有选择自缢便是同意了这条路,还有一些被亲人明码标价卖出,总之不会有被骗拐的良家子。”

拐骗妇幼在燕阳是凌迟重刑。

犯了事的官员一人闯祸,合族遭殃,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程芙不忿却无可辩驳,只那被卖的女子何其无辜!

“男人无能养不起家便要卖妻女姐妹,凭什么女子的自由要父兄说了算?”

“无能的男人卖掉的可不仅仅是妻女姐妹,还有儿子。不是所有人都配为人父母。”

“您说的这种情况,十户里最多有一户卖儿的,况且卖掉他们的还是男人,为何要给男人这种特权?”

崔令瞻轻飘飘道:“你问题真多。”

“世上就不该有乐坊。”她少有这般愤慨,却从崔令瞻的眼里看见了直白的轻慢,像在看一个空有大话实则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稚小儿,明明什么也做不了,明明连治世的平衡之术都不懂,却指点起江山。

她羞愤,也瞬间抓到了他的错漏,“您说犯官家眷没有自缢便是同意这条路,这话不对。是人都有欲-念,生存便是人性最大的欲,谁人不爱惜自个儿的命,谁人面对死亡不恐惧,凭何要为‘贞洁’二字葬送年轻的性命?”

崔令瞻顿了顿,“你说的有道理。求活才是人之本性。但各人有各人的命。”

“取缔乐坊,莫非你觉得像你动嘴一样容易?”他哼笑一声,多幼稚无知的姑娘,可他爱极了她的勇敢单纯,“你可知乐坊的东家是谁?东家的亲朋故旧又是谁?可知他们每年进献皇帝多少金银,又知皇帝用这些金银填补了多少后宫开支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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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年,皇帝便将国库挥霍一空,造了一座座瑶池仙境,纳的嫔妃一个比一个年轻。年纪大的儿子相继离世,没关系,年少的嫡孙还会长大,比嫡孙更年轻的儿子也会长大。

奢靡度日和供养美人都需要源源不断的金银,皇帝开始利用各种名目搜刮,被搜刮的人为此只能从更下面的人手里盘剥,一层层,一级级,倡优则是这条弱肉强食吸血链的最底层。

单靠鄙夷几个购买风流的将士解决不了顽疾。

凝视着程芙春水明月般的眼,崔令瞻慢慢地说:“驻守军队的男人常年见不到女人,还要遵守军纪,一旦放出去你根本想象不到他们有多危险,长此以往,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作奸犯科,那时受害的便是最无辜的良家子。若你是决策者,倡优和良家子,牺牲谁更好?”

程芙:“……”

“真是个难题对不对?选谁都有人唾弃你,如同你唾弃我般。”崔令瞻不屑地笑了笑,“不用回我,我舍不得你两难。”

程芙面红耳赤。

“所以,你不能再讨厌我,这不是我决定的,也不是我赋予的人之本性,你理想的人世间更不是取缔乐坊便能实现的。人性深层的恶欲与生俱来,切断不了,唯有转移。”

“何为转移?”她问。

“更完美的秩序更完美的君主,再说下去可就大逆不道了。”

已经大逆不道了,他真像个平静的疯子。程芙凝望崔令瞻良久,移开了视线。

她厌恶崔令瞻,讨厌他说的话,却无言以对,辨无可辨,更没有经天纬地的治国之才好叫他刮目相看,俯首称臣。

她只能沉默。

“你也不要光顾着同情女人。”崔令瞻慢悠悠道,“所谓倡优的倡,指的从来不仅是女人。”

这涉及到了程芙的盲区,她瞠目看向他,男人也能为娼?

崔令瞻温柔地刮了刮她鼻尖,“小姑娘,这世上你不清楚的事儿多着呢,漂亮的底层男子也身如炼狱。”

不,她并非完全不懂,她说:“您指的是公主的面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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