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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休憩时,又可以将两块木板拼接在一起,做成临时的床。

纪温先简单将号舍内擦拭了一番,等到时间一过,便有外帘官前来,逐一锁上了号舍的门。

从这一刻起,直到三日以后第一场结束,纪温才能走出这间号舍。

这第一日不会下发考卷,故纪温先将考篮安置妥当后,将两块木板一拼,脱下自己的外袍,再往木板上一躺,最后把外袍盖在身上,开始入睡。

初入一个新环境,又是如此恶劣的环境,纪温着实难以入睡。

可他必须趁着今日熟悉这里的环境,否则接下来的日子或许会更加难熬。

睡不着的时候,他便开始闭着眼在心中轮番默念四书五经。

这些内容是他自小便开始默记的内容,已经熟念到无需动脑,仅凭肌肉记忆便能一字不差的过完全文。

他只记得自己从《论语》默记到了《大学》,后面已逐渐开始犯困,脑中混沌,全然不记得自己究竟默记到了哪里。

当他再度醒来,已是翌日凌晨。

虽然此前在家中已尝试过多次睡木板床,可真到了号舍,纪温在木板床上睡了一夜,仍觉得腰酸背疼。

可惜这里空间太小,根本无法施展。

否则纪温当场便可来一套太极,不愁全身不舒展活络。

今日他是被一阵压抑着的细密的咳嗽声吵醒的,据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应当是对面的那位老人家。

周围不少号舍的秀才都被这声音吵醒,众人不敢开口,却免不了一番躁动,号舍内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监试闻声而来,大喝一声:“肃静!”

窸窸窣窣的声音顿时止住,可老人家的咳嗽却始终停不下来。

马上便要下发考卷,监试走到纪温对面的号舍,对里面的人道:

“身体不适莫要逞强!”

良久,自号舍里传来一道无力的声音:“无事……”

待监试走后,纪温交换着双手轻轻捶打自己的肩部。

接下来的三场考试,一共九天六夜,纪温就要在这样狭窄逼仄的号房里度过。

索性今日天气晴朗,若是阴冷潮湿,在这样的环境中久待,只怕不少人都要生出一场大病。

不一会儿,号舍外再次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他停下动作,竖起耳朵听着,只听到一道道木板闭合的声音。

想来应是外帘官正在挨个儿分发考卷。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了他这里。

号舍门上的一个小窗口被打开,自那窗口中深进一只手,直接将一卷考卷递了进来。

纪温忙不迭接过,那只手又快速抽了回去,随后将窗口关上。

拿到考卷的那一刻,纪温的心不禁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

他按耐住心底的急切,先将两块木板恢复至座椅书案的模样,确认书案平稳、无脏污后,又取出笔,摆好了砚台。

角落里有一壶考场自备的水,据说此水来自于贡院的水井。

贡院平日里无人居住,每三年才会开放一次,那口水井同样也是三年才会使用一回,其中水质自然算不上好。

他将水放远了些,顶着号舍的墙角,以免不小心泼洒。

准备好一切,最后他才端正坐好,一点点的打开考卷。

第一场试共有四书三道,经义四首,并五言八韵诗一首。

除了作诗以外,四书与经义题对纪温而言并不难,这些本就是读书人的基本功,纪温学问扎实,根基深厚,无需担心。

在他打开考卷,快速将考卷上的所有考题全部浏览一遍后,心中更是轻松了许多。

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超纲之处。

三道四书题自不必谈,纪温可手到擒来。

那四道经义题之中,乍一看也属寻常,然而其中一道经义题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纪温有种莫名的直觉,让他不由多看了几眼。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前世他曾研究过,所谓直觉,一定是往常不曾注意过的某些事,自己想不起来,大脑却替我们储存在脑海深处。

当遇见某个触发条件,大脑会自动给予反馈,而我们通常将它称之为“直觉”或是“第六感”。

让纪温格外注意的这道经义题为:启明盛世,不为利,故修身。(注释1) 一眼看去,此句似是出自《礼记·大学》中,有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言论。

可纪温再一思量,却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礼记》或许并非最佳选择,出自《中庸》的九经之治也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九经之治以“修身”为本,而据考题之意,恰恰只体现了“修身”。

想明白后,纪温开始在稿纸上细写自己的论述,通篇以 "守静敬 "和 "复礼于己 "作为论述重点,讲述“修身”的方法与重要性。

确定了思路,纪温很快写出整篇文章。

时辰一点一滴过去,正在奋笔疾书的纪温突然问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悚然一惊,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那只炭盆。

还好,炭盆一动未动,里面的木炭也并没有燃烧起来。

想来应该是别人的号舍烧了什么东西。

可紧接着,烧焦的味道不仅没有减退,纪温甚至还闻到一股浓烟的味道。

着火了?

纪温看了看自己的考卷,第一时间先将考卷收好,将考篮平稳的放在地上。

考试之时,贡院管理极严,每间号舍均被锁住,即便失火也不能放人出来,除非主动弃考。

空气中的烟味越来越重,纪温听到左右也开始有了些异动,对面那位年长的秀才又开始咳个不停。

过了一会儿,纪温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自己的号舍路过,往北边而去。

很快,打开门锁、强行抓人、拖行的声音随之传来。

纪温看不见号舍外面的情景,不知那位考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知道他已经无缘本次乡试了。

看着角落里的那只炭盆,纪温心有余悸。

他放弃了用炭的想法,只简单吃了些肉干和几乎碎成沫的烙饼。

他不敢吃的太饱,更不敢喝那贡院里的水。

这种长期无人使用的水,喝了十有八九要闹肚子,严重的说不定会中毒。

可他进入号舍已有一整日了。

一整日没喝过水,他的嘴唇干已经开始干裂,肉干和烙饼也难以下咽。

思索再三,他还是架上了炭盆,准备将水烧开了再喝。

那一壶冒着绿光的水经沸腾、沉淀,总算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只是在水底沉下了一层厚厚的不明物质。

等它温度稍稍降了些,纪温终于喝上进入号舍的第一口水。

吃饱喝足,人便有了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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