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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骑了好久,满头是汗,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我怕勒疼它。”

踏雪毕竟是她养大的,舍不得用力,总担心衔铁会弄痛它的嘴。

裴度愣在原地呆了片刻。

宝诺纳罕:“你怎么这副神情?”

“哦。”裴度回过神,摸摸鼻翼,自嘲似的笑了笑:“没什么,还是头一回听见骑马的人担心马儿会疼。”

宝诺俯身一下一下轻抚踏雪瀑布般柔顺的鬃毛,到底年纪小,对动物亲近,看着它乌溜溜的黑眼珠,愈发心软,当即跳下马,怎么也不肯再骑。

“哈,你真是……”裴度笑着摇头,仰倒在草坡上,翘起二郎腿,遥望苍蓝的天。

宝诺也躺下来,从怀里掏出手绢擦汗。

“你说我们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裴度忽然问。

宝诺将帕子盖在脸上遮挡刺目的阳光:“想不出来。”

“我娘已经开始操心我的婚事,可我……”裴度抿嘴微叹了声。

裴家经商,在平安州有铺子有田地,家产颇丰,裴度比宝诺年长一岁,确实到了议婚的时候。

要说如他这样的公子哥,房里放了丫鬟,通常十三四岁便通晓人事,而裴度身上倒瞧不出沾过情欲的模样,走哪儿都是檀香气,干干净净,清心寡欲。

“我大哥三哥都不着急成亲。”宝诺拿下丝帕转手指玩儿:“过完年,大哥二十一,三哥也及冠了。”

裴度双臂交叉垫在脑后:“唉,有时我倒羡慕他们,没有家族和长辈施压,逍遥自在,婚姻大事也全由自己做主。”

宝诺抿嘴不语。

“呀,快看那匹马!”

“竟然会发光!”

四周传来惊呼声,宝诺支起身,原来是踏雪出汗,纯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显现金色,香粉般晶莹,流光溢彩,绝美无匹,如此奇景引得路人侧目纷纷。

“裴度!”一个围观的少女突然发现他在这里,面露惊喜之色,但转而看见宝诺,瞬间沉下脸。

“姝华?”裴度坐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少女把玩手中的马鞭:“陪母亲去庵里烧香,顺道练练骑术。”

“姑母也在?”

“嗯,那边亭子里坐着呢。”

裴度起身准备过去打招呼。

“慢着。”姝华却将他拦住:“先不急,我问你,这是谁的马?”

“宝诺家的。”

姝华挑眉瞥过去,用揣度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你会骑?”

宝诺摇头:“还没学会。”

“呵。”姝华扬起骄傲的脸蛋,嘴角压不住,露出几分讥诮:“可惜了,这么好的马儿却跟了一位……”她稍作停顿,没把话说清楚,也可能没找到合适的形容:“真是暴殄天物。”

宝诺与裴度对视。

姝华挑眉:“不如你将它转手于我,多少银钱,出个价吧。”

宝诺:“不卖。”

裴度提醒:“姝华,你这样不太礼貌。”

少女见他帮外人说话,眉尖一拧,霎时怒上心头:“呵,良驹配英雄,若不是那块料,强行霸占依旧不配。今日我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骑术,睁大眼睛,可别太惊讶。”

宝诺立即上前制止:“你别碰它!”

然而姝华小姐动作飞快,利落地翻身骑上踏雪,倨傲一笑,天之骄女扬起手中皮鞭,狠狠抽打下去:“走!”

“踏雪!”

流光溢彩的宝马惊呼嘶叫,瞪大恐惧的眸子慌乱狂奔。

裴度这位表姐乃甄府千金,她爹爹甄老爷曾官至户部尚书,又是平安州两百年来唯一进了殿试三甲的探花郎,可谓光耀门楣,轰动一时。

前几年朝局动荡,借着丁忧,甄老爷携妻女回乡守孝,等待起复的时机。他才四十出头,年富力强,所有人都明白,甄老爷早晚会重返中枢,大展宏图。

裴度的父母一直想亲上加亲。

按理来讲,甄老爷只有姝华这个独生女,无论为仕途布局抑或权力博弈,都该精心挑选亲家,通过儿女婚姻达成政治联盟。

裴家只是商贾,姝华嫁过去属于下嫁,甄老爷自然不愿意。

可坏就坏在这个独生女是他的掌上明珠,心中珍宝,任凭哪个高门士族求娶,也得她自己乐意才行。

姝华偏偏看上了舅舅家里小她一岁的表弟裴度。不为别的,就为她从小到大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她可不是只会绣花弹琴的闺阁小姐。

“哇,快看那位姐姐,英姿飒爽,好气派啊!”

姝华策马之姿引来众口称赞,她已经骑着踏雪在林子里绕了两圈,因踏雪尚未被驯服,不太配合,她的鞭子越抽越狠,宝诺急切的模样映入眼帘,倒叫她愈发舒畅。

甄夫人听见动静,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凉亭出来。

姝华炫耀够了,准备下马。

“吁——”

谁知踏雪失控,竟不听指令。

“给我停下!”姝华猛勒缰绳。

一阵嘶吼,踏雪扬起前蹄,直接把姝华颠了下去。

“啊——”

“姝儿——”甄夫人见状大惊失色,慌忙跑上前。

裴度和宝诺也赶紧过去。

“踏雪!”宝诺心疼马儿,立即抱住它的脖子安抚:“不怕不怕,我们不玩了,这就回家。”

姝华在草地滚了两圈,面门擦伤,火辣辣地疼。

“娘……”

甄夫人被她脸上的伤势吓得心颤:“要不要紧?快,快找大夫!”

裴度端详道:“姑母别慌,虽看着吓人,但只是皮外伤,先问问姝华还有没有别处疼痛,万一骨头磕碰倒不好办。”

眼看女儿哭得肝肠寸断,甄夫人也慌了神,气不打一处来:“该死的畜生,竟敢伤我女儿,是活得不耐烦了?!”

宝诺闻言愈发将踏雪护住。

甄夫人身旁的婆子看不过去,上前呵斥:“你的马摔伤我家小姐,身为主人,怎么连道歉都不懂?”

宝诺见姝华哭得厉害,心里却无半分同情和畏惧:“是她未经允许擅自骑我的马,还用皮鞭那么凶狠地抽它,它不舒服,自然要想办法摆脱,没踩她两脚已算好性儿了!”

“你……”

甄夫人听见这话气得脸色发青,强自镇定,先命婢女送姝华上马车,接着转头瞪住宝诺。

裴度赶忙打圆场:“姑母莫恼,此事确实是姝华一意孤行,与宝诺无关……”

甄夫人倏然盯紧侄子,厉声责骂:“你怎么跟这种没教养的市井丫头厮混?姝华坠马,你就在边上看着?呵,亏得你娘还说你如何记挂她,原来就是这么记挂的,很好。”

裴度张嘴噎住。

甄夫人的车轿在奴仆的簇拥下风风火火离去。

裴度挠挠头,心中苦笑,得罪了姑母和表姐,回到家必定没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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