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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若发生在自己身上……打住打住,不行,光想想都要晕倒了。
“怎么,很为难么?”秦臻像个魔鬼,失望地叹气:“我不勉强你,果真为难就算了。”
宝诺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脱去黑靴,连同袜子也?丢掉,就这?么将自己不算健全的双脚袒露在众人面前。
“真要命,我们家老四怎么这?么可怜?”
那年?逃亡路上,宝诺刚成为谢家老四,夜深时分,谢司芙轻轻握住她的腿,并拢脚后跟,目测左腿比右腿短了约莫一寸。
谢知易没有说话,宝诺假装熟睡,一动也?不敢动。
当时她心里那个害怕呀,真怕他们嫌自己跛脚,权衡过后就会把她给丢了。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嫌弃她是个跛子。
母亲走的时候,父亲大怒,失控一般,揪住小宝诺,将她硬塞给她娘,恶狠狠地斥责:“你生的瘸腿,自己带走,总不会连女儿都舍得丢下吧?!”
这?对怨侣已撕破脸,平日里不会说出口的恶毒言语都在此刻爆发,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再无?伪装。
母亲瞥着小宝诺,用近乎冷血的语调回击:“留在乡下好,不会丢人现眼?,我另谋出路已经?很艰难了,带个跛脚丫头更不好过。”
“呵,妨碍你改嫁?”
“我还年?轻,得为自己考虑,不能受你们拖累。”
宝诺父亲突然大笑:“听见了吧,你娘嫌你是个累赘,你聋了还是哑了?快哭啊,快求她别抛弃你,说话呀!”
好凶的声音啊,宝诺被吼得发愣,脑中徒留空白,僵硬的身体被推来推去,她哭不出来,看?见母亲厌恶烦躁的脸色更加哭不出来。
“这?就是你的命。”母亲最后对女儿的忠告:“你可以怨我恨我,但?不值得,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你将来要恨的事情多着呢,想开些,好好活吧。”
后来父亲娶了周氏,整天骂她瘸子。
“长得倒挺乖巧,你亲娘为何不要你?”周氏特意?提醒小宝诺:“还不是因?为你瘸腿呀!晓得吧,一个瘸子连嫁人都难,你说你还有什么价值?养你就是浪费粮食,以前你们家富裕,吃得起,现在不一样?了,你看?周围谁家养得起吃干饭的女儿?”
小宝诺害怕再被父亲丢弃,那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于是她只能勤快干活,拼命干活,表明自己是有用的,不会白吃干饭。
……
“可怜见的,”谢司芙温柔的声音里带几分哽咽:“又瘦又小,还跛脚,我见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就想哭。”
宝诺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平复,原来不是嫌弃,她还有些不习惯。
那晚谢倾一直没吭声,坐在灯下忙活半夜,次日清晨,宝诺下床穿鞋,发现鞋子里多了一块精致的脚垫。
“三哥昨夜亲手给你做的,怎么样?,合脚吧?”
恰如其分。宝诺低头拎起裙摆仔细打量,一样?高了,两条腿竟然一样?长了!
不仅尺寸正好,谢倾还用锦缎做面料,还给绣上花纹,十分精致。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谢倾抬着骄傲的下巴:“纯粹只是技痒,让你见识见识三哥的手艺。”
谢司芙笑他:“藏在鞋子里的东西,你还给刺绣,真是好兴致呀。”
谢倾不以为然:“小姑娘用的东西本就应该精致,可不能跟你一样?粗糙。”
……
后来谢知易找过许多大夫给宝诺治腿,虽然有一点效果,但?终究没能完全治愈。
可是宝诺一点儿也?不自卑,因?为她有了好多漂亮的脚垫,皮革的,丝绸锦缎的,软木的,每双鞋子配有不同脚垫,每次添置新衣,大哥都会特意?找人定制新脚垫,以至于宝诺在平安州生活数年?,压根儿没人发现她是个跛子。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也?都看?见了。
正值槐树开花的季节,营地那棵古槐有些年?头,辛香扑鼻。
宝诺早已习惯脚垫的存在,她先?前做的所有训练都是在穿鞋的情况下,这?让她几乎忘记自己是有残疾的人。
此刻光脚踩在发烫的地面,刚跑出几步便发现不对劲,左脚越来越吃力,右腿膝盖负担更重?,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明显,极不协调。
窸窸窣窣,咋舌声,嘀咕声,嗤笑声,宝诺跑到老槐树下都听见了。
没了脚垫,她果然如同废人。
连基本的跑步都成问题。
太可笑了,这?就是昨晚备受吹捧的好苗子,这?就是女队之?光,出尽风头,受众人夸赞的四号。
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宝诺看?着自己狼狈的影子,心里有个声音在说:算了吧,不嫌丢人吗,何必再让他们观赏你的丑态呢?
宝诺抬起头,无?数双眼?睛正望着她,阳光下看?不清那些面孔和神情,但?即便没有表情,几百道目光的注视已经?足够把人压垮。
每多跑一步,即是给人提供多一份笑料罢了。
何必呢?
回家去做四姑娘,开开心心吃喝玩乐,客栈从上到下都疼爱她,尊重?她,不好么,何必在这?里吃苦遭罪,受人侮辱呢?
宝诺听见自己粗糙的喘息和凌乱的心跳。
回家是好,家里什么都有。
可她难道今后每次遇见挫折都躲回客栈?
一辈子做哥哥姐姐的跟屁虫,受他们庇佑,躲在他们身后瑟瑟发抖?
笼中鸟虽安逸,她更想做广阔天穹下翱翔的老鹰,会猎食,会流血,每一口肉都是自己挣来的,展翅便能高飞,遨游天地俯瞰山河……宝诺想做那样?的老鹰。
所以,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她脑子里突然说不。
接着双手攥拳提至腰际,上身微微前倾,膝盖弯曲,原路跑了回去。
不过二十丈的距离,如此漫长,如此艰难。
她的脸被太阳晒得绯红,两颊汗湿,眼?里的难堪是有的,但?被更加坚定的东西盖过,秦臻看?懂了那东西,三个字,不屈服。
回到起点,宝诺挺直腰背,目不斜视。
原本两队里看?戏的揶揄声逐渐消失,谁都没再说话。
五号张嘴望着她汗湿的背影,心下是说不出的震撼,方才替她尴尬的心绪荡然无?存,不知该怎么说,就是震撼。
一号胸膛起伏,鼻息沉沉。
教官们也?静了会儿,秦臻背着手:“先?把靴子穿上吧。”
宝诺听命,迅速穿戴整齐。
“根据方才的测试可以看?出,你的身体条件不具备游影资格。”秦臻说。
宝诺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胸口很闷。
“可是教官,她……”
一号下意?识张嘴,秦臻锋利的目光霎时瞪过去,警告的意?味,让她屏息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