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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魏端阳问:“你想去哪?”

“随便走走,哪里都行。”宁二下意识回?答完, 又补充道:“别走太?远, 不然他们等下又要来抓我了。”

魏端阳便当真放了手?头的活计, 陪着他走出门去。

城东昨日才下过雨,泥水积在人行道的砖缝里,映照着碧青的天色,和在马路上漫步的两人。

宁二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路边鳞次栉比的楼宇、呼啸而过的汽车,还有光鲜亮丽的一座座商铺。

他买了一个热烘烘的烤红薯,掰了一半递给魏端阳。黄澄澄的果?肉混着热气暴露在空气中, 还没来得及散热,就被他“嗷呜”一口吃进嘴里,烫得他直呼呼。

魏端阳一抬眼?,就发现了他的窘况,连忙递了个甜筒过来——很劣质的香精混成的甜水,粗粝的沙冰口感,可吃到嘴里,却格外的甜。

宁二像是第一天才到这城市里的一样,对一切事物都感到新鲜,总是忍不住停下来瞧一瞧,看一看。

“如果?我自由?了,我就要去那里玩。”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还没到海洋馆去过呢。”

他每一次吐声,都是一句遗憾。

魏端阳快步跟上去,在枝叶摇晃的沙沙声里,问他:“这些你都没感受过吗?”

宁二顿了顿,坦诚,却并不困窘地说:“没有。”

他往马路牙子上轻轻踢了一脚,说:“我从小?都在乡下,最多去过镇上的集市,再长大些,就来了这里。”

这实在是种巨大的遗憾。面?对这样一个繁华的都市,他所能?做的,竟然只?有偷偷瞻仰,无法得见。

陪伴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夜,和日复一日的以身还债,一刻都不能?停歇。

相会的时间比魏端阳想象中更短,他们才不过走了一个多小?时,绕着附近兜了兜圈子,都没来得及走到更繁华的地段,就不得不生生折返。

“我得回?去了。”宁二站在从两栋楼宇间漏出来的阳光里,不无遗憾地说:“再拖下去,又要挨打了。”

他借着光,认认真真看了魏端阳半晌,忽然发现,这个人长着一张干净清瘦的脸,衣着虽然简朴,却收拾得十分熨帖。

他用叹息般的语气,说:“可惜啊,如果?我们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该有多好。”

魏端阳还无暇去想他这句话里的深意,他已经摆摆手?,重新融入到那片黑暗里,不见了。

这一次挥手?告别后?,魏端阳有好一段时间都没再看见他。

仿佛他们那场简单的相遇,只?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无端幻梦,不知何?所起,也不知何?以终。

直到又一个普通的黄昏,宁二从外面?跌跌撞撞跑进酒吧,抓起后?厨里客人吃剩的蛋糕,就狼吞虎咽起来。

魏端刚想问,你去了哪,一见他吃得噎住了,就连忙倒了杯水过来。

宁二吃饱喝足了,就随便找了个不会碍事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来。

比起上次见时,宁二显得越发狼狈了。

他的脸上全无血色,衣服松松垮垮,上腹部晕出一片暗红,像是一滩氧化后?的血。

魏端阳盯着那片血色,问他:“你跟人打架了?”

宁二摇了摇头。他啃着盘子里残留的薯片,过了好一会,才说:“我怕是活不成了。”

“为什么?”魏端阳正不解,就看到他将?衣服领子解开,露出缠着简易绷带的腹部。

宁二平静地说:“他们把我的肝切了一块,卖了。卖了多少我不清楚,可能?几十万吧。”

“活着摘,比死?了摘,更值钱。现在是买家急着找他们,而不是他们急着找买主。”

魏端阳的眼睛立时睁大了,他凑到宁二近前,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因他没使?出多少力气,倒也没碰疼他。

“疼吗?”他问。

“还行吧,习惯了。”宁二抬起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了过来。那双眸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像道尽了此生心酸。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帮你买药。”魏端阳安抚完他,就立刻往外奔去。

宁二也不管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就自顾自地嚼着剩下的炸薯片。

服务员进来见到他,因为已经混了个面?熟,就没把他往外赶,只?是叮嘱他别乱拿。

过了十来分钟,魏端阳回?来了。他手?里拎着药袋子,里面?是些止痛药,消炎药之类的,还另提一个小?袋,里面?是新买的蜜饯和冰糖。

魏端阳给他分完药,又倒了杯温水给他,哄着他喝下。

宁二刚把药丸咽下去,嘴里就被魏端阳塞了块冰糖。

一看就是在附近超市里买的,是那种大块大块的粗制冰糖,很便宜,和白砂糖一个味道,嚼吧嚼吧半天都吃不尽。

可宁二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放在嘴里砸吧砸吧,像在品什么山珍海味。

昏暗的一米见方的小?空间里,宁二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像在用眼?神临摹他的模样。

魏端阳不能?一直陪他,安顿好他后?,就开始往仓库里一箱箱地搬货,或是帮着忙不赢的后?厨送东西。

宁二就在那里静静地陪着,陪了半夜,眼?看又到了快分别的时候,他才趁着魏端阳出来送他的空当,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要跟我一起逃吗?或者,你带我逃。”他说。

魏端阳似乎吃了一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在附近盯着,才问他道:“去哪儿?”

宁二道:“往外面?走,去赵福疆管不到的地方。”

他说着说着,眼?睛便不自觉亮了起来,对魏端阳道:“我们可以躲起来,或者去告状。这样我们再也不用受他的胁迫,你也不用还他一分钱了。”

“他干的不都是些违法的勾当吗?这世上总还有几分公道可言吧。难道全世界都得听他的吗?”

他用那澄澈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看向魏端阳,等着他的回?答。

在那样的氛围里,那样的情况下,魏端阳根本没法对他说什么重话。

可对于赵福疆和其?党羽的畏惧,让他选择了不予回?答。

见他迟疑,宁二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心声,便嘿嘿笑了两下,自嘲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就当个屁放了吧。我走了。”

是啊,他俩本就是萍水相逢,相识不过短短数日,魏端阳也不是他的故友亲朋,犯不着为他的命冒什么风险。

或许是因为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宁二也没见得有多失望。

他匆匆离去,正如他匆匆的来,一溜烟般跑了个没影。

可魏端阳却因为他那几句话,变得辗转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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