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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是怕眼皮一抬,瞧着他这张脸,要控制不住地喷薄出毁天灭地的怒气来。

横竖这人也不看他,谢宗云索性也垂下眼,眼不见心不慌。

“杀了巷中那四个西北恶匪的,必是个高手里的高手,今天随万公公出来的羽林卫里,没一个有这本事的。以下官今早赶到时,巷子里积雪上留的那些足迹看,这个高手的身份,就只有一种可能。”

“你想跟本王说,那小叫花子是个绝世高手,你们抓不到她理所应当?”

“王爷说笑了……那小叫花子确实跑得快,但下官一提溜就能知道,那把骨头绝不可能是个练家子。”

萧明宣终于缓缓睁开眼来,转手搁下那杯浓茶,在椅中伸了伸坐得发僵的腰背,再开口,慵懒阴沉的话音里也跟着提了几分精神。

“你怀疑庄和初?”

“王爷明察,庄和初是在蜀州道观里长大的,练过武也是正常。”谢宗云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但今天杀人的那个,不可能是他。”

萧明宣一怔,“为什么?”

“下官在巷子里摸了他的脉,肺气逆乱,心脉瘀阻,赶上这种天候,他能从床上爬起来已经不容易了,就算真是个练家子,也使不出什么功力来。”

谢宗云家老爷子是如今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太医。

谢宗云虽没子承父业,但自小耳濡目染,摸个脉,验个伤,哪怕是喝到半醉不醒的时候,也比京兆府里那几个仵作还有准头。

不是那小叫花子,也不是庄和初。

“那你说这人是谁?”

“王爷还记得,下官在广泰楼跟您禀报时说,有一个人逃了,下落不明。下官当时就核对过死囚人数,没有漏网之鱼,所以后来又折回去,把那人留下的足迹拓了下来,仔细摸查了一圈儿,发现这人正是……”

谢宗云说到这里,稍停了停,试探着抬起眼看向座上人。

萧明宣的面色不知何时已阴沉如铁,见他抬眼看过来,那双定在他身上的凤眸微微一眯,满堂通明的灯火也似随着一黯。

“说啊,是谁?”

“是……”谢宗云慌地又把眼垂回去了,才道,“是大皇子。”

这话一落地,室内一切看得见与看不见的仿佛都被冻住了,半晌,谢宗云才听见一声冷笑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荒谬。他有几斤几两,本王还不清楚?”

“可能,大皇子一直以来藏锋守拙——”

“他有这个脑子吗?”

“可是……”谢宗云这回把头也一起垂了下去,才道,“大皇子的足迹确曾出现在那条巷子里,若他确实来过,那他就是从守备森严的府里偷溜出来的。”

萧明宣一时无话,谢宗云又接着说下去。

“下官也去大皇子府探了探,没人觉察他曾离开过。那些守卫可是您从京兆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皇子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要么是有功夫,要么就是有脑子。”

不管有哪一样,都不是萧廷俊往日一贯看起来的样子了。

萧明宣深深看了眼谢宗云垂得万分恭顺的脑袋。

这些年他权势日盛,身边的这些鹰犬是一个赛一个的心急,整日削尖脑袋挖地三尺地找功来邀,生怕哪天一睁眼就换了天日,论功封赏的时候,自个儿要排在平日里瞧不上的那些人后头。

所以,每有要事,萧明宣一定不会从头到尾都交给某一个人来办。

人人办上一小节,人人就都能分得一点儿功劳,人人便都觉得自己还有再往前够一够的希望,被这点儿希望吊着,就会死心塌地地给他卖命。

谢宗云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是瞧不上那些针头线脑的功劳。

他要挖,就必定要一把挖出一辈子无可撼动的富贵荣华来。

萧明宣凝眉起身,缓步踱到窗前。

窗被风雪吹了一日,推起来似也更沉重了些,“吱嘎”一声,像是钝刀磨在骨头上,听着就让人浑身一寒。

雪后寒夜的冷风扑面而来,把萧明宣寒意深重的脸色扑得更沉了几分,几乎融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良久,才听萧明宣寒声开口。

“庄和初还在宫里吗?”

“呃……”谢宗云也随着他转到窗前,立在簌簌而过的凉风里,直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皇上一直把他晾在殿外跪着,本来这事儿只要您不给他求情,皇上肯定——”

“所以,是谁去给他说情了?”

“听说是……皇后娘娘去给皇上送参汤,正好看见,就劝了几句。”谢宗云清清楚楚地看着萧明宣负在身后的两手紧紧一攥,似是想要凭空捏碎些什么,忙又补道,“不过也就是刚才的事儿,估计这会儿还没回到庄府呢。”

这么算着,少说也跪了有三个多时辰。

“传过太医了吗?”

“这肯定没有,您不发话,别说是皇后娘娘,就是王母娘娘出面,皇上也不会松这个口啊。”谢宗云略一犹豫,“这事儿一旦让大皇子知道……”

萧明宣望了眼如墨的夜色,话音也幽深平静如夜。

“那你就带一队人去,把这事告诉大皇子,今日受罪的是庄和初,明日,他要是还没个让本王满意的态度,广泰楼那些人的命,就全都记在他头上了。”

“是。不过,”谢宗云还没忘了自己刚刚挖出个什么,“下官想,要是能把这事儿悄悄透给大皇子,他肯定会想去见庄和初一面,或者想进宫去求情,下官就带着人埋伏到大皇子府周围,正好能摸摸他究竟——”

萧明宣一转身,寒透的一张脸直怼到谢宗云眼前。

“本王是不是要跪下谢谢你的提点之恩了?”

“不、不敢!下官……下官——”

“知道不敢就好,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再敢擅作主张,本王活剥了你的狗皮。”萧明宣面色比夜色更沉几分,“明日,本王能看见那小叫花子吗?”

“能……一定能!”

*

从宫里送庄和初回来的还是万喜。

“诶呦怪我被裕王扣了许久,回宫迟了,皇上那是一句也不容我解释呀!庄大人那纸一样的身子骨儿,就在那没遮没挡的雪地里跪着,谁都不准靠近他三丈内,我是想给他送个手炉都不成呐,姜管家你不知道我这心啊——”

姜浓一面里里外外着人安顿一切,一面不失礼数地支应着戳在屋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万喜。

“天威难测,有劳万公公费心照应了。”

“庄大人真是受苦了……”万喜捏着手绢狠吸了一把鼻涕,话音一转,“可也不能怪皇上,都是裕王,还有那个小叫花子害的,要不是她好端端劫走了庄大人,让庄大人在裕王那儿又落了话柄,皇上是绝不会这样动气的!”

姜浓又有条不紊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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