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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吩咐,才抽出空来,正色道:“还请万公公在御前为大人进一言,大人事君以忠,无论何时都不会怨怼皇上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庄大人何等栋梁,却命殒英年,这真是——”

眼看万喜越哭越不对劲,里外进出的仆婢们也跟着越来越慌,姜浓不得不扬声提醒。

“万公公,这些言之尚早。”

“是是是……庄大人吉人天佑!一定一定……”万喜一边抹泪,一边拉过姜浓,避开一众仆婢,放低了声道,“可姜管家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呀,这万一……城西陈记的寿材是皇城里最好的,一水儿的柳州货,手艺师傅也都是从柳州过来的——”

姜浓一怔,这才想起来,万喜是柳州人,皇城里所有柳州名号的寿材铺子多少都跟他挂着几分关系。

他来庄府走这一趟想是三分皇命难违七分求之不得。

“多谢万公公提点,奴婢记下了。”

“记着跟那掌柜提我的名字,他一定尽心……对了,灵堂布置的规矩大,要是拿不准呀,就——”

“奴婢定不会擅作主张,失了体统,万公公放心。”

万喜又噙着泪抽着鼻子絮絮说了些不大吉利的吉利话,姜浓一一支应过,又厚厚地包了些车马钱,好容易才把人送出府去。

庄府仆婢本就不多,常日在庄和初身边伺候的更少,姜浓一番安排,都差去各处忙活了,只留下三青和三绿这一对兄弟近身伺候。

姜浓再回来时,青蓝衣衫的少年人已从内间退了出来,如常日里值夜一般立候帘外。

“大人还在吗?”姜浓低声问。

“大人已去‘阴间’了。临走前说,让您尽快备些鸡鸭,肘子,方肉,还有糕点,鲜果,干果,送到二进院花厅,多多益善。”

三青说得平静,姜浓也听得平静,直听到后面这一串,才不禁一怔。

这些东西都是吃的,可当它们凑到一块时,往往就不是用来吃的了。

尤其是这么个时候。

“这是要摆供吗?”

如此合情合理的疑问,三青显然也有过,“大人说,晚些有客人来,若礼数周全,便是待客的餐点,若来者不善,便是祭品。”

姜浓蹙眉,“大人可说过,是祭客人,还是祭他?”

“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庄和初也没留下只字片语。

姜浓却似已心领神会,默然片刻,自袖里抽出来一纸信封,正是萧廷俊日间留下的那份。

“晚些大人回来,务必立即呈予大人。”

“是。”

第9章

明月孤悬,天子脚下静如渊潭。

一队队京兆府官差好似潭中的鱼群,在大街小巷间悄无声息也漫无目的地纷纷穿行。

那小叫花子是拽着庄和初一起跑的。

无论这两人从前是什么关系,纵然是陌路之人,经过今早这么一跑,也会生出一道割不断撇不开的瓜葛。

有这道瓜葛在,这二人就绝不会在事后毫无联系。

那小叫花子能跑个干净,庄和初却是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所以,早上刚下令抓人时,谢宗云就遣出一队人,专门蹲守在庄府附近。

庄府所在的这条街,前前后后都是高门大户,清净非常,只有寥寥几处铺子做着风雅的营生,鲜少有茶楼酒肆,更别说流动的摊贩。

在这附近蹲守,就只能在街巷间一声不响地干耗着。

这样辛苦的差事,遇上风雪天,更是苦上加苦。

是以到了夜间,一听说那个裹着披风的叫花子在城南街附近被逮着了,这一队在外足足喝了一天西北风的人立时就松了劲儿,只留下个把人原地等着衙门传令喊他们回去,其余都三三两两各自找暖和地方填肚子去了。

再接到继续搜查的命令,重新把人召齐,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千钟就趁这个空档悄悄溜到了庄府最小的一处角门外。

比起皇城里那些王公勋贵们的府第,庄府实在算不上多么气派。

这处角门前石阶上的积雪都不曾扫一扫,月夜里看着,檐上到檐下尽是白惨惨的一片,好像披了满宅缟素。

一日过去,现下庄府的处境可与庄和初答应给她留门时不同了。

门后静悄悄的,听不见一丁点儿或凶或吉的动静。

千钟小心地躲在对面不远的一株大树后,左右观望片刻,确定四下无人,便蹲下身来,就地攒起个雪球,抡圆膀子,使足了劲儿朝那角门丢上去。

雪球准准击中门板,在静夜里炸开“梆”的一声大响。

响声落定,又待了半晌,门里还不见有动静。

不知庄府里现下是什么情形,只这一声响,怕是没被人当回事,千钟又攒起个雪球丢去。

又是“梆”的一声大响。

门里还是没有动静。

千钟也不多等,再次拢起更大的一捧雪,合在掌中团紧,铆足了力气,朝着那已经糊了两滩雪饼子的门又丢过去。

正在此时,门“吱呀”一响,打开了。

厚重的门扇一动,便漏出一道暖融融的火光来。

已脱手而出的雪球就直直朝着那道光而去,只听沉闷的“扑哧”一声,霎时间光影俱灭。

“诶呦个乖乖……”

门里传来一声苍老的惊呼。

始料未及,千钟好一呆愣,才从树后跑出来。

千钟也不往别处跑,直奔到那开到半截就顿住的门扇前,埋头一跪,“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

“诶呦……这门,是你砸的啊?”

责问声从千钟头顶传来,倒也不见有多少恼怒,多的是些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后的心有余悸。

千钟头也不抬,老老实实地跪伏在地。

“大老爷饶命!我……我就是、就是饿了,想叫门讨口吃的。我知道错了!您饶我一回吧!”

“呵,人不大,劲儿可不小,瞧瞧,瞧瞧哟,没吃饭,都能把这么结实的灯笼砸穿喽……你要是吃饱了再砸,可不得把老头儿我也砸出个窟窿啊?”

千钟连连磕头,“千错万错是我错,任您骂,任您打,您活活打死我,我到阎王老爷那儿,也不说坏话,只求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儿孙昌盛代代兴,富贵荣华万万年!”

老头儿叫她这一套顺口溜逗没了脾气,“噗嗤”笑出声。

再看这跪成一团的小人儿,瘦小得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似的,冰天雪地里连件把身子裹全的衣裳都没有。

只借着月光都能瞧见,那破衣烂衫上还印着一道道血檩子,该是今日早些时候刚挨过一顿毒打。

一个半大的小姑娘,能犯多大的过错,要受这样的罪?

“你这小叫花子,嘴皮子还挺麻利……行,权当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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