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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支金簪。

女子的金簪。

该是这人在为千钟梳妆时挑了个顺手的,悄然纳于袖中。

他出手是临时起意。

这人却是蓄意而为!

手背上的一痕刺痛如一道引火线,顷刻燃起萧明宣一腔恼怒,鞭梢一展,正要朝这不知死活的人狠狠扬去,忽见这道金光一转——

转朝这不知死活的人自己喉咙刺去!

萧明宣执鞭之手愕然一顿,未等转势去拦,那道金光也顿住了。

刚刚自他手背上刺过的那道锋尖就抵着这人自己的喉结顿住了。

榻上的人终于睁了眼。

缓缓抬起的眸中凝着血丝,荡着浮冰般的一抹笑,明明锋尖抵在他自己的要害处,却有种成功将刀架到敌人脖子上的畅意。

人还安然盘坐榻上,开口恭顺如常,“王爷若想我死,吩咐一声便是,断不敢污了王爷的手。”

萧明宣眉目沉了沉,沉出一片比他更深重的寒色,施然收鞭,“本王只是看你一动不动的,想探探死活。”

许是适才陡然出手耗去不少仅存的气力,在伤痛中煎熬着的人面色一下子白了许多,冷汗自惨白的面颊上缓缓凝聚,顺着鬓角成股而下。

那只攥着金簪的手和徐徐吐出的话音还是四平八稳的,“既然王爷怕我死……我且斗胆仗着这份怕,向王爷提个不知死活的请求。”

他还想怎么不知死活?

萧明宣朝自己手背上那道突突直跳的血痕看了眼,这一会儿工夫已鼓胀起来,缓缓渗出细密的血珠,不算深重,但让人看着就来气。

“你爱死不死。”萧明宣颇没好气地冷道。

那双满布着血丝的眼睛弯了弯,弯出一道毫无笑意的笑。

“若我死了……王爷还如何能骗得皇后相信,您已将现任皇城探事司总指挥使握在手中,能使整个探事司为您忠心效命?”

萧明宣握鞭的手陡然一紧,脸色微变。

“不是吗?”那挟着自己性命的人既猖狂又恭顺道,“卑职斗胆揣测,皇后曾在偶然中见过司公所用的那枚鸡血石印。王爷为使皇后安心照您筹谋行事,谎称卑职已暗中得皇上信重,接掌探事司,并伪造此印藏于卑职公服中,皇后借燕射之机使身边信重之人对卑职暗中搜检,果然发现卑职随身带有那枚鸡血石印,便理所当然地信了王爷的话……”

所以,千钟入宫面见皇后时,才有皇后特意托她在王府中好好照应他的那番话。

“……皇后希望关切之辞经郡主之口传到卑职耳中,能令卑职心生感激,念及旧情,可以忠心为扶立大皇子之事效命。”

还有昨夜大皇子那过于激动的反应。

“王爷能劝动大皇子行如此大逆之事,卑职猜度,其中关键一举,也是王爷以卑职在探事司的履历使大皇子相信,卑职这些年来一直在他身边,讲学是虚,奉旨行监视刺探之举是实。大皇子自以为被君父疑心、被师长背弃,故而忧惧不已,满心惶惶……”

所以,昨夜惊惧之间,才陡然冒出那句没头没尾又满怀愤恨的“你还在监视我”。

榻上以命相挟的人条条缕缕地道出这些时,萧明宣一直在定定看着他,默然思量。

思量这人究竟还有没有余力可以真的自戕。

按他对这毒发状况的了解,绝无可能。

可是按他的了解,这人如今境况也绝无可能拿着一根簪子就在一击之内伤了他,但现下他的手背是真真切切在火辣辣地痛着。

那只握着金簪的手攥得太紧,手背骨节突兀,青筋蜿蜒,仿佛自阴曹地府伸出的一只鬼爪,非要在阳间带走些什么才能满足。

萧明宣面色隐隐变了几变,到底只晃晃手中的马鞭,泰然道:“也不是非你不可。皇后只是认得那块印,你死了,本王再换一人就是。”

榻上人比他更泰然,“王爷无人可换。唯有我掌此印,能令皇后安心相信,皇城探事司会一心为大皇子谋算。否则……皇后离御驾咫尺之近,朝夕可见,一旦她心生疑虑,有所动摇,轻则会为王爷横生枝节,重则,顷刻便能毁了王爷全盘大计。”

榻上人将那锋尖又缓缓向危险脆弱处压紧了些,泰然而笑,“王爷还是应该盼我活得长一些。”

萧明宣下颌紧绷片刻,眸光一沉,“你与本王啰嗦这些,是想逼本王收手吗?”

“人贵自知,卑职没有这等妄念。”榻上人决绝又平静道,“只请王爷慎重行事,勿伤郡主毫分。倘若今日郡主有半分差池……就莫怪卑职要为王爷添些麻烦了。”

这话半句都不在萧明宣预料之内,好一怔愣,忽地笑出声,笑了好一阵,才从身上摸出一只药瓶,一扬手,正丢到那盘膝而坐的人身上。

“不是什么凶险的差事。本王不过是拿你这条命吓唬吓唬她,叫她少耍些滑头罢了,她既已经乖乖去了,本王也信守承诺。不过——”

萧明宣微微眯眼,玩味地看着那只还牢牢将金簪抵在喉头上的手,讥诮道:“你在这里为她寻死觅活的,待她回来,可未必还会正眼瞧一瞧你了。”

第225章

千钟坐在停云馆静得出奇的雅间里,对着这位久闻威名的北地军众将领之首,嚼树皮一样无滋无味地嚼着点心。

陆况已近五十年纪,多年沙场里浴血磨砺,面貌上难与皇城里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们比富贵精细,但一身筋骨紧实、精气健旺,坐立行止仍像少年人般轻捷。

那一副始终在礼数范围之内谨慎打量着她的眉目,既有同云升相似的英朗,也比云升更多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沉与锋锐。

裕王只说让她来停云馆见这个人,送这坛酒,然后,就让她在这里等候吩咐。

来之前,她还当这送酒的事是裕王同陆况早先就暗暗约定的,可现下瞧着,这浑身透着警惕的人,俨然是压根就不知道今日在这里会有这么一出。

这人全无准备,倒也未必不是好事。

千钟将剩在手里的小半块柿子糕一口填进嘴,起身到陆况身旁,利落地将那坛还一动没动的酒启了封,又拖过一只空酒碗,搁到陆况面前。

眼看着千钟是要为他斟酒,陆况忙起身道:“郡主使不得——”

“陆将军您别见外,”千钟灵巧绕开陆况伸出拦阻的手,热络地弯着笑眼道,“您跟皇上是亲戚,我也跟皇上是亲戚,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算下来,您还是我的长辈呢。“

这话可比堂堂裕王府郡主亲手给他斟酒更要命了。

陆况头皮一紧,忙道了声万不敢当,一不留神间,那酒坛子在她手上一歪,酒液已哗啦啦地往他面前那只碗里注了。

“这是实话呀。”千钟一边倒着酒,一边如倒酒般没遮没拦地倒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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