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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也听闻过「隐世玉珏」,他知道那是谁,知道她和自己同在一片月光下,同沐一缕清风中。

但他还算不得合格的秦王。

她的轨迹也离秦国越来越远,并未见折返。

他也渐渐明白,在他们分别很久之后,后知后觉。

以她的品格思想,影响了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她没有。

所以,她希望他成为嬴政。

那么,他也会努力,然后,赴约。

天上一弯月,朗照千万家。

次日殷灵毓一行人便踏上了去往兰陵的方向,只留下病好的渔民找不见他们,提着干海货心有不甘。

怎么报答的机会都不给呢?

真是的,好的让人心疼,不累吗?值得吗?

他们不过是些低微小民罢了。

兰陵。

这里曾经是荀子为官的地方,也是现在他养老的地方。

荀子老了,他在这里整理着自己的言论,著书立言,培养弟子。

他有一个弟子已经远游去了秦国,也不知是否诸事顺遂。

这样想着,荀子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人老了,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

“老师!老师!”新收的小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到荀子又立刻整理了一下外表,然后喘息着道:“老师!有人来兰陵…来兰陵,设了会友论学!”

荀子微微抬眼,手中的竹简轻轻搁在案几上,目光苍老却清明。

“哦?是何人?”

“是您说想一见的殷珏!”弟子终于喘匀了气,恭敬又替老师高兴。

荀子已然年迈,不便远行,殷珏又行踪不定,轻车简从,荀子也就一直未曾得见这玉珏一般的少年。然而的确念过两次,弟子倒是上心。

“他的论辩,是为何物?”荀子撑着桌案起身,弟子连忙上前来扶。

“此事,弟子便不知了。”

“也罢。”荀子就着他的力气站稳,随后拿起靠在墙上的手杖:“开坛会友,向来是盛事,我自当去凑一凑热闹才是。”

荀子原本的确是这样想的,到了他这个年岁。这个地位,亲自下场论辩,其实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虽然对方似乎也来头不小,但到底是少年人,阅历,思想都不足。

但等到了殷灵毓等人暂居的院子,荀子就改变了想法,“与其说人性本恶,我更认可人性本真。”

第二百零八章 善恶

在荀子的地盘,荀子的面前,驳斥人家的理论。

这叫什么?

这叫贴脸开大。

荀子不懂什么叫贴脸开大,但荀子已经找地方坐下了。

他今天就是要倚老卖老欺负人!怎么了!

自然也是有不少人认得荀子的,正在与殷灵毓探讨「性恶论」的那人也没想到,前面礼法并重聊的好好的,到这里殷珏这少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再一转头看见身后笑呵呵排队,须发皆白的荀子。

哦豁。

这人同手同脚往后一退,还不忘怜悯的看了殷灵毓一眼。

自求多福。

那年轻士子退开后,周围原本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下来,荀子捋了捋白须,带着慈祥微笑踱步上前,在殷珏对面落座,宽大的衣袍铺展开来,明明只是个干瘦的老者,却像一座难以逾越的山。

“小友方才说,性非本恶,而为本真?何解?”

老者抬眸,不同于那年迈的躯壳,他目光如炬火,带着不朽的生命力:“既敢在兰陵的地界驳斥老夫,想必胸有锦绣,不妨,细说?”

殷灵毓顿了顿。

荀子的言语中已经透露了他的身份,殷灵毓也是颇觉压力。

这可是,荀子。

但也无妨,殷灵毓展颜一笑,道:“是,小子冒昧,便来论上一论,班门弄斧,还请荀子勿怪。”

荀子固然是高山,但她背后的那些人,就逊色于谁吗?

“性恶者,谓人初皆挟祸心而行也,然吾观人之性,若浑沌之水,清浊难分,并非众皆宵小,而必加绳墨,自洪荒以来,刳心刳肝者不绝,捐躯赴义者相继,此为人性光辉,与日月兮同光。”

荀子听罢,眉眼微动,眼底闪过些讶异。随即缓缓抚须,凝视着殷灵毓,半晌才开口道:“小友此言,倒是颇有几分庄子「混沌」之意。”

“然则,浑沌之水,终究需有器皿盛之。否则必四散横流,污浊不堪,故此需有礼法,你说人性光辉如日月,可日月亦有蚀晦之时,何况人心?”

“日月虽晦,亦有明时,天地尚且变幻,何况人心?善恶不过一念,本真善恶难辨。”殷灵毓垂下眼眸,整理着语言,尽可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珏非否认礼法并重,而是认为,世无情而万物有灵,有灵则有情,譬如群狼虽驱逐羸老之辈,亦会相携猎食,养子护妻,遵循生存之道,而非无情,若群狼亦能仓廪足,谁又可定其定逐羸老?”

“即便未经教诲,怜孤悯弱亦为世人天性。若以一言蔽之,未免武断,不若言人性本真。如若朽木不可雕,粪土不可墙,如若人性本恶,纵使礼法森严,亦难改其质,则何以教化能成?”

“盲者不能导人,跛者不能率众,人固然善恶并存,然如日月者,总会引领我等,走向更光明的道路。”

这下愣住的变成了荀子。

他第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惊讶。

殷灵毓的话,直指他理论中最核心的矛盾,若人性本恶,善从何来?若教化可成,恶又何在?

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说出的话。且,荀子活了这许多年,也不曾见到这样的人。

温和的,坚定的,很奇怪,有种被照耀的温暖。但不灼人,沁人肺腑,清润无声,话语间如沐春风,不伤人,不伤己,只争辩谈论,像是回到了……

稷下学宫。

但又更纯粹凛然,带着勃勃生机,带着火光点点,自由又耀眼。

这让荀子没有立即反驳,而是伸出手,看向苍老的纹路和老人的斑点。

他……老了?

半晌,荀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当年孟子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老夫嗤之以鼻,认为他太过天真,可今日听你所言,倒让老夫恍惚。”

“原来天真之众不知凡几,更是不肯回头。”

“可偏偏……老夫不想拦,也许小友你就该这样走下去。”

“但小友也要谨记,人性即便有善念,若无礼法约束,终究会因私欲而扭曲,人性若无约束,善念不过浮萍,风浪一来,顷刻覆灭。唯有礼法方能导其向善,此即「化性起伪」,只是……”

“我亦祝你,如你所言,与天地兮恒长,与日月兮,同光。”

人群中好些士人已在晕眩或震撼,而荀子柔和了目光,欣慰而慈爱的看向对面的殷灵毓。

少年依旧玄衣,手腕上系着一条褪色的发带,眉目如琢,清冷风流,偏偏眼神是透彻的,诚挚的,耀耀如落星子,矛盾而引人注目。

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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