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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块地方睡呢?
哪怕希望渺茫。
我想活下去。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目的,不管究竟是人还是神鬼。
救救我们吧。
我们……
想活下去。
新生的浅绿嫩叶重重叠叠,山间树影摇晃不定,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远处野兽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天色渐渐转暗。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脚下一个踉跄,瘫坐在地,旁边的人拉她,她却只是摇头,眼神空洞,搂着孩子喃喃道:“走不动了……走不动了……”
走不动的何止她一个人。
亲眼目睹亲人被杀,家园被毁,长时间的饥饿,疲惫,让这些人已经濒临崩溃,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许多人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而已。
因为停下就意味着死亡。
年轻妇人身后,一个老迈的老头子也终于撑不住了,跪坐在地,哽咽道:“就让俺死在这儿吧……”
俯身去拽他们的人也忍不住掉眼泪:“再撑撑!说不定快到了!”
“诸位!情况还好吗?”
山坡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众人一个哆嗦,下意识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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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日的那一丝丝余晖里,清冷明烈的少女,高高挽着一个马尾,背着火铳,带着生的希望,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她的身后,是一群高大结实的土匪们。
几个青壮年男子下意识摸向腰间,眼神里满是戒备和绝望,仿佛准备拼死一搏,尽管他们连把像样的刀都没有。
有人本能地抱紧孩子缩成一团,有人颤抖着跪地磕头,嘴里念叨着「饶命」。
可他们实在没力气奔逃了,于是只能哆嗦着,嚎啕大哭。
殷灵毓本就在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往下走了,一听哭的这样大声,赶紧大步跳了下来:“受伤的!来我这里!干粮都在谁那里!给乡亲们一人分一些,垫垫肚子,然后咱们去最近的殷家寨!”
她的声音清脆明亮,语气里没有官兵的凶狠,也没有土匪的戏谑,反而带着百姓们罕见的关切。
年轻妇人抱着孩子呆呆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忘了继续哭,身后那个老头子哆嗦着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来,死死盯着殷灵毓的脸,仿佛在确认这不是自己幻觉。
袁虎和其他扛着干粮的人把馒头和饼子从肩上卸下来,往坐在地上的百姓们手里递,百姓们不敢接,只是缩着脖子往后躲。
一个孩子饿极了,伸手去抓饼子,却被母亲哆嗦着扯了回去,袁虎看过去,她就抬头,露出一个既扭曲,又颤抖,努力讨好的笑。
袁虎将饼子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倒退了几步,觉得可能是自己长的吓人,又退几步,站到了殷灵毓身后去。
殷灵毓正亲自检查伤者,蹲下来给那个躺在木板上的中年人快速打夹板固定伤腿,找出止血的药,倒出药粉,止血,固定,包扎。
然后是那个年轻妇人,拔箭,止血,还用袖口给她擦了擦脸。
“没事了,你们安全了。”
年轻妇人突然放声大哭,搂着孩子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菩萨……真是菩萨啊!”
老头子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嘴里反复念叨:“俺闺女……俺闺女要是能撑到这会儿……”
希望来得太突然,他们甚至不敢高兴,生怕这是一场梦,有人狠狠掐自己大腿,确认不是幻觉后,才颤抖着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几个半大孩子一边啃饼子一边抽泣,噎得直打嗝也不肯停下,许多人直接瘫软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几个老人坚持要磕头,被殷灵毓扶起后仍念叨「恩人长命百岁」。
殷灵毓叹口气,手上利索的将那腿断了的中年人扶上袁虎的后背,然后俯身从年轻妇人怀中抱过襁褓里的孩童。
“能走的扶着伤者,走不动的上担架。”
“咱们回家。”
回家。
这里也会是他们的家吗?
跟在袁虎身边,扶着自己父亲身体的少年另一手拉着那个一路上帮忙的女孩,鼓足勇气开口。
“这位大哥,去了殷家寨……要我们做什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憔悴
袁虎还沉浸在「因为自己长得凶所以被那么多人嫌弃了」的悲伤里,闷声闷气。
“你个小崽子能有啥好忙的,照顾着点儿你爹,好好吃饭,好好念书得了。”
少年明显感觉到拉着他手的女孩攥紧了他的手指,而他也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
“念书?”
“嗯呢。”袁虎不愿意多说。
事实上,方才这些百姓的状态,也就是殷灵毓瞧着实在不像恶人。反而太过像个救世主,否则别说袁虎,就是万谦,或者赵湾湾,他们也是会害怕的。
并不是袁虎长相彪悍的问题。
见袁虎不吭声了,少年也知情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身后的队伍里,百姓们也听到了这些话,难以置信的同时,又难免觉得向往。
不必说念书认字,调养身体,给一口饱饭吃就好了,就足够了。
他们缓过来之后会努力干活儿的。
一路到了殷家寨,殷灵毓带起义军们给百姓们安置下来,做了饭菜,热气腾腾的大锅饭,吃的人泪流满面。
白面馍馍,熬出米油的粥,滋滋冒油的咸鸭蛋,掺了肉沫的煎蛋饼,白菜炖的冻豆腐汤,还有各类盐分充足的小腌菜咸菜。
每个人各有一份,足够吃饱,但绝不多给。但百姓们同样知道好歹,这样做,才是对他们好,久饿之人吃不得大油大荤,也吃不得太多食物。否则只会腹泻不止,或者感知不到饱足,一直吃下去,直到把自己活活撑死。
而这样的一顿饭,有定量,又丰盛,且不至于让他们的奔波久饿的肠胃负担不住,清淡柔和,却又足够滋补。
天色暗,到处都得点灯,点火把,袁虎给殷灵毓举着火把,殷灵毓给那断腿的男人重新上药,仔细固定。
少女神色专注,动作麻利,碎发有一两缕垂在脸颊边,火光跃动,她的眼底也明透烁烁,带着关切,带着坚定,带着温和。
看起来就很暖和。
火旁也很暖和,食物也很暖和。
让人心尖儿发烫。
他们于是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悲切的哭泣着讲述自己的遭遇,控诉朝廷的残暴。
殷灵毓越听越蹙眉。
这事儿……好像还是和她有关系的。
杀良冒功,清军常用这种手段,一方面敷衍上面的要求,一方面得到功劳。反正是边缘小部落和汉人,他们不在乎的。
百姓也没有办法反抗。
比起有枪的悍匪,杀一些百姓要轻松和划得来多了。
因为他们将百姓视为的是财产,是可压榨资源,是需要防备的对象。
唯独不太能算是子民。
而是奴才,是私产。
且不必珍惜,正视。
这是清从上到下难以改变的一种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