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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足」。
再加上关外环境艰苦,百姓大多为了生存,愿意给自家女儿裹脚的人还不算太多,现在在起义军的统治下,又不分满汉,更进一步削弱了部分汉人坚持缠足的畸形优越感,现在严辞禁止裹脚的政令下来,阻力倒也不大。
只有少数几户自诩「诗书传家」的汉人老学究私下嘟囔「体统何在」,但几乎无人听见。
起义军提供了生存保障,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又把裹脚的坏处讲的一清二楚,其禁令自然更容易被遵守。
偶尔有几个极端保守的富户,或者「读书人」,试图阳奉阴违,关起门来还想给女儿裹,很快就被邻居或民兵发现举报。
起义军的人上门,倒也不打不骂,就是组织左右街坊开个小会,让那家人在众人面前大声读一遍政令,读裹脚的害处和正常健康身体的好处。
往往一遍还没读完,那些人就已经自觉丢脸面,连连保证不会再犯。
不过一两个月功夫,「放足」就成了吉林与黑龙江两地的新风尚,街上已经看不到新裹脚,一瘸一拐的小女孩了,甚至有些年轻媳妇也开始尝试放开旧裹布。虽然脚型已难恢复,但至少图个走路轻快。
而两地新建立的纺织厂和蜂窝煤工坊也相继建成,投入生产。
阿木尔和他的部落负责对其他各部落联络,以及帮助新加入起义军的部落学习汉语,适应环境。
袁虎正和他们拍着胸膛保证道:“首领说了,只要多多干活,保证让你们今年一个都不冻死饿死!”
自然有人怀疑道:“你们那个首领…说话真算数?就干这点活,真能让我们的娃娃和老人都平安过冬?”
也有部落首领比较警惕,试探道:“你们要保证,不能像以前的官爷一样,把我们的人当牲口使唤,更不能骗我们去送死。”
袁虎信心十足的保证道:“你放心吧!咱起义军讲规矩,有饭一起吃!绝对不亏待你们!”
一个投降过来的前索伦佐领默默点头。
第四百三十七章 披甲
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他叫鄂尔克申,原是正蓝旗麾下的索伦佐领,管着好几百号能骑善射的索伦兵。
以前在清军里,他们索伦人号称「劲旅」,每逢硬仗恶仗,上官总是大手一挥:“让索伦兵上!”
他们便得顶着箭矢炮火往前冲,死伤再重,换来的也不过是上官轻飘飘一句「真虎贲也」,或是几坛轻飘飘的烧刀子,几匹褪色的绸缎。
粮饷?
朝廷总是克扣拖延,发到手里能有一半就算上官「仁慈」。
装备?
他们能打,善战,厉害,所以最好的盔甲刀弓永远轮不到他们。
地位?
表面上被夸「忠勇」,实则一直被满蒙八旗防着,视为可消耗的「蛮兵」,军营里那些满人老爷看他们的眼神,总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还有不易察觉的轻蔑。
鄂尔克申有时候真觉得他们过的还不如那些绿营汉人。虽然粮饷待遇不如他们索伦兵,但起码人家混吃等死是真能保平安。
后来起义军起事,他们这些索伦兵也全被派出去进攻,骚扰,奋战在一线,但完全打不过,还有不少人的命据说是被起义军在战斗过后不计前嫌抢回来的。因此,鄂尔克申根本不想和起义军打。
再加上他从前小时候认识阿木尔,有过交集,于是一狠心,带着手下弟兄就投了起义军。
投降初期,他内心还很是忐忑,既怕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清算,又放不下架子去讨好谄媚起义军的战士们,族人们也惶惶不安,聚在一起,沉默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他们见过清军如何处理俘虏,尤其是鄂尔克申这种带兵的。
鄂尔克申也做好了被羞辱,被奴役甚至被砍头示众的准备。
比起无意义的送死,如果能保住族人,他死就死了。反正他无牵无挂的,这下好了,族老再也不能拉着他去见那些姑奶奶,给他找媳妇儿了,耳根子终于能彻底消停了。
鄂尔克申苦中作乐。
然而起义军只是暂时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进行了登记,然后居然就是带他们吃饭,是稠粥,白面馍馍,还有肉,有菜,也舍得放糖和盐,香的鄂尔克申觉得这要是断头饭他也认了。
阿木尔亲自来找他,没摆架子,还给他带了定心符。
“首领说了,索伦弟兄也是受苦人,被朝廷当刀使,死伤无数,好处却没捞着多少,只要手上没沾无辜百姓的血,愿意守我们的规矩,以后就是自己人。”
鄂尔克申点点头。
信不信的,他来都来了,能咋整。
他的族人没有被拆散,反而被允许聚居在一起,老人和孩子也被安置进了乡绅被处决后留下的宅院,不会受冻挨饿。
鄂尔克申则是和青壮们分别参军和加入了各类工坊。
没办法,他们认字的少,也确实暂且还承担不了「政委」「指导员」这类工作。于是只能天天晚上和那些夜校老师面面相觑。
“同志。”夜校老师忍气吞声:“认真写字,好吗?”
“好的好的老师。”努力认字的学生们忙不迭的乖巧点头,然后接着握着炭笔描字,画字。
唯独不太能算是写字。
夜校老师:……
能怎么办呢,只能慢慢教啊!
首领您说的拼音和简化字到底写完了没有啊!
急!
鄂尔克申学的也很痛苦,拧着眉头咬着牙,恨不得再去跟黑熊摔跤,也不想受这份罪,夜校里此起彼伏的叹气声和炭笔划在粗纸上的沙沙声听得他脑仁疼。
然而其实他心里是感激的。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以前从来没有过。
在清军营里,上官只会嫌他们「蠢笨」,「不通教化」,打仗时让他们冲在最前,分好处时把他们忘在最后。
谁不知道读书是有出路的?
可谁在乎他们能不能读书?
他们读不起书,也没条件读书,他们的归宿就是成为一把刀,一把听话的,锋利的,但绝不能有自己思想的刀。
可那个在鄂尔克申看来瘦弱又弱小的夜校老师,明明自己嗓子都快说哑了,还是会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纠正他们的汉语发音,手把手教他们汉字笔画,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鄙夷和嫌弃。反而是一种「恨不得把我知道的都塞进你们脑子里」的急切。
清廷拿他们当会说话的牲口,用的时候喂几口草料,不用了就扔一边自生自灭。
而起义军,才真的把他们这些小部落,索伦人当人看。
有些没有加入起义军,只保持着相安无事的部落首领,看鄂尔克申这样的,刚和起义军打生打死的索伦兵都点头,也不得不信。
如果起义军真的能让他们吃饱穿暖,能接纳他们,能让他们这些小部落也过上好日子。
他们当然也愿意走出林海雪原,成为起义军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