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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礼垂首:“殿下。”

“嗯。”宗懔扯下手,复又坐直身,目中寒意极彻,掀唇,

“老十二,把忠顺将军府的罪女,带走了,安置在外宅。”

旁的罪臣府邸,自是没什么,但提起忠顺将军府,何诚立时一个激灵。

而“老十二”,指的自然是端王了。

且方才来唤他的人,他认得,是他们殿下安在青萝巷的暗卫之一。

那么今夜的事,大抵与那位有关了。

说来,那日那位娘子从王府离开之后,他们殿下夜晚总算能勉强入睡了,白日里瞧着,都没从前那些日子那么怒躁沉郁。

但,毕竟是新欢,又还没真正得到人,一时半会儿,撤不了手也是很正常的。

心下有了计较,扬声:“是,端王殿下已经将许家三女许碧青带走,不日便迎入府中为侍妾,只不过,据说,端王殿下依旧要给予那女子侧妃的婚娶仪制,一应聘礼、住所也都与寻常侍妾大不相同。”

宗懔腕底压在案上,长指轻敲案面。

半晌,狭眸噙了寒冷笑意:“谋逆罪臣之女,当入贱籍,罚没为奴,他竟敢给谋逆罪臣之女亲王侧妃礼遇?”

何诚瞬间便听出了真意,立刻应声:

“殿下英明。臣也觉此事大不妥,殿下恩典,允准端王与罪臣亲眷行完已定婚契,本就是格外开恩,端王此番以贱为贵,分明是阳奉阴违,应当严厉申饬!”

“只是申饬?”阴鸷。

好容易爆发一回口才的何诚瞬时又愣在了当场,索性抬首,候主下令。

宗懔微垂眸:“本王记得,端王妃亦是武将名门之后。”

何诚这倒知道:“是,只不过,端王妃天生体弱,但素有行事不苟、持家有度的贤名。”

“有此贤妇,老十二却为一罪女迷失心窍,违乱法度,实是不将宗室礼训放在眼中。”冰冷沉声,

“传令,许氏女为谋逆罪臣之后,当为贱籍,怎可以侍妾之位居于亲王府邸,当贬为奴婢,劳苦侍奉,受教于王妃,以思己罪。”

“明日你亲去,携本王口谕,训诫端王,再派加急使者,将许氏身契亲自交予王妃,告知王妃,应当严厉管教罪臣之女,若有为难之处,便书信来京,本王自当为她做主。”

何诚心中一跳。几乎已经能够预见那许氏女后头的日子了。

然而上头的施令却还没完,寒音继续落下:“许长义之妻张氏、及其四子,俱流放崖州,永戍不得离开。”

“至于许长义长媳庄氏、与其幼子,”宗懔眉宇稍松一些,深眸渊黑,

“庄氏,为节妇,朝廷应予优待,念其膝下唯有一子可事孝养,着其子免于流刑。”

“然,罪臣之后,三代以内不许入仕,出狱放还后,与其母即日离京,发还母家祖籍之地,此生再不许入京畿。”

“忠顺将军府所契奴仆,全部发往京畿之外。许氏旁支,参与谋逆者,同斩,其余人等,迁籍西北,许氏祖茔坟寝,一并同往。”

尾音落定,何诚眉头紧锁,眼中震颤。

……连坟墓,也要远走。

如此一来,那位郦娘子的夫家,可就是丁点东西都没留下了。

仿佛一地薄薄尘灰,无风之时纵然能盘桓日久,等到飓风来临,也只能毫无抵抗之力,就这么被扫出京城。

寒毛卓竖,此时此刻,他忽然感知到丝缕危险。

那位娘子,日后若是知道了真相……真的会欣喜吗?

还是,恐惧万分?

宗懔掀眸,盯着案下有些僵愣的何诚,不耐:“怎么?”

何诚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主子跟前发愣,简直想找根棍子抽自己一顿:

“没!臣明白了!”

应声之后,上首的人没再下令,他便试探:“殿下,那,臣告退了?”

宗懔收回眼,看向桌上还没有翻开的第三张密报,拧眉:

“你先留下。”

何诚抿紧嘴巴,不言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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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懔将第二张密报掀起,劈手掷在地上,凝神再看最后一张。

慢慢,眯起眼。

唇角冷笑再度浮现,而与之前不同,这一回,脖颈、手背,俱是筋脉突涨。

狭眸移转,站起身,而后来回踱步,从缓,到急。

何诚定眼一看,心中正要大呼不妙。

案后来回疾走的人却已猛地刹住步伐,回身,将案上物什尽数狠扫于地下!

墨汁、朱砂、奏折、笔砚……尽皆乱坠砸地,一塌糊涂。

“殿下!”何诚急忙要上前。

下一刻,撑手在案上的人却抬手示止,胸膛起伏数度,很快强自平息。

瞳中阴霾寒沉,恨不得立刻出府,把那没良心的妇人捉来拷问。

她本应当跟着婆家被抓入狱,尽管是一场伪戏,但他免了她罪却不假。

否则,她此刻还应在牢里关着候审!

她对他笑,对他柔声细语,让他记着,去和她用饭。

结果,转过头,只有一句“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若她有一丝犹疑,他尚且能谅解。

可暗卫所报,她说的可谓斩钉截铁,毫无心虚,甚至说的时候,还心情愉悦得很,在笑!

此刻这第三张纸,让他刚刚的施令仿佛都成了场笑话。

他在这为她怒为她恨,她根本不拿他当回事。

最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她不愿再嫁别的男人,就为了,给那个死得不能再死的许渝守节?

那种孬货,有何好惦念?

她进那许家,名为嫁人,实则,就是给那许渝当了三年多的贴身丫鬟,最开始,伺候他吃喝拉撒,按跷沐浴,喂饭喂药。

就是那许渝好起来,不再瘫迷,能自个儿简单活动了,大部分贴身的活儿,一千多个日夜里,不还是她来做。

更不用说,一个废人,要如何与她生儿育女,没有后嗣,难不成那许家会将此事怪在亲儿子头上?

她在婆家时,事事憋屈,处处受辱,那许渝不但护不住她,连身后之事也安排不当,只为她备下一间铺子一座宅子,教她一点书文,便值得她一生倾心,说一句世上最好了?

果真是见识粗浅的无知小家之妇,这一点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补偿,她也视若珍宝。

“何诚!”猛然抬首,沉喝。

正惴惴不安的何诚赶忙答应:“殿下!”

“你说,若你是她,林敬,和许渝,你选谁?”瞳中赤红,死死盯着。

何诚差一点没控制住要跌地的下巴和想要飞出来的眼珠,似哭非哭:

“……殿下,臣,这,我这……”

他又不是妇人,他怎么知道?!

“说,”寒声,“我要真心实意,你要是糊弄谄媚,就出去受军棍。”

何诚心中疾呼天要亡我,但面上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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