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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样,轻笑一下,坐到她身旁,将她如往常一般揽入怀中。

“母妃去世的时候,我的年岁还太小,虽然有些模糊印象,父王也作了许多母妃的画像,但到底不是真人,伺候过母妃的人都说,画像上的母妃,只是模样像几分,神态却不能与真正的她相较。”他缓道,

“我知道的母妃,多是从旁人的口中得来。”

郦兰心听在耳朵里,不知为何,胸脯中泛起古怪的疼酸。

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她不慎忽略了。

他丧母时的年纪与她相仿,那么,自然也很可能和她一样,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了。

“你知道方才我看见那个女子,为何发怒么?”他目中冰冷,“因为那个女人的打扮,全然是照着我母妃素日的喜好。”

文安侯府打的什么算盘,他再清楚不过。

害怕日后受打压,想着靠一个长相和他母妃相似的女儿来博取些怜惜。

毕竟如若一个人与你故去的母亲长相一样,即便要砍她的头,也很难亲眼看着。

他曾见过战伐之后,有些女人带着孩子来军中寻夫,只要见着相似的,来不及确认到底是不是,跟上去抓住了再说,极度的思念哀伤之下,有时人海之中一道相似的声音,一个相似的背影,都足以让人恍惚。

但,他不记得母妃的样子了。

且就算他记得,他也不可能对一个拙劣的模仿品起怜惜不忍之心。

杀心,倒是愈盛。

文安侯府还是如前,从前靠着女子的裙带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反噬报应来了,还是想着靠裙带避祸。

然而,实在是蠢,不仅蠢,还蠢而不自知。

方才那文安侯夫人在他面前大叹特叹母妃多么谦卑温柔,如同完人时,他便已经不耐至极。

满府的血亲,但母妃在这里生活得,如履薄冰。

谦卑忍让,从不哭泣,从不与她人起冲突。

父王说过,母妃气性不小,常常生闷气,生气的缘由多种多样,而且生气了,还要假装自己没有生气,受了委屈,一定会暗地里哭,但必须是在没人的地方,免得哭起来不好看,叫旁人瞧去。

文安侯府从没有真正地将母妃当作女儿,只是一枚看重的棋子,对待棋子,只要好吃好穿,将来好用便是了,至于棋子究竟是何模样,与执棋人何干。

如今棋子亡逝多年,还想要利用她的遗泽,可却连细细了解她都不肯,以至于漏洞百出。

郦兰心没有想到他方才的怒气竟是由此而来:“他们是想……”

宗懔冷笑起来:“是。”

郦兰心眉心霎时蹙起,同时,心里只觉诞谩不经,荒唐无比。

难怪……

难怪他突然那般盛怒。

换作谁,能不生气愤怒?

宗懔沉声道:“这次过来,我是要把母妃的物件都带回去,运去西北。”

“还有就是,想要带你来,一起祭拜母妃和外祖母。”低语在她耳畔,难掩的温柔。

郦兰心呼吸骤然一滞,垂放在裙摆上的双手徊徨着暗暗攥绞起来。

下意识地没有抬头看他,抿紧了唇。

从行宫开始便浮起的悒悒不安越发浓重。

十五日,现在,还剩下不到五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灵丹妙药

从主屋里出来时, 眇阁里文安侯府留下的几个婆子已经被勒令出了院子,庭院正堂处已布置成了小祭堂。

因着是在眇阁旧居里行祭拜法事,科仪章程便精简了许多, 但香案华幡,宝帛祭品都是完备的。

自皇家道观请来的乾道将两座神位奉于案上, 开坛做法, 念诵祭文, 仪程毕后, 方由神主后人上香斟酒,焚烧祭帛。

香案前齐排并放着两个紫罗金绣蒲团,郦兰心出了屋子也没再戴帷帽,从侍人手中接过线香。

微蹙着眉心,在点燃之前, 终于还是忍不住朝左侧偏望,一瞬触及身旁同样手中捻着三根线香的人,睫羽速颤,飞速转回眼。

胸膛之中闷动着,恓恓难宁。

暗吸了一回气,镇步上前,同他一齐点燃了手上的香, 摇晃掉焰苗。

同时抬手至额处,恭敬三拜,谨稳插-入香坛之中。

而后回至蒲团, 一撩袍摆,一提罗裙,双身倾向前,四膝同落跪, 俯身再拜亡亲神位。

最后同焚祭亲帛文。

两份帛上所书内容显然并不一致,郦兰心只是略扫了一眼,便觉不对,定睛细看后,眸中慌愕遽起。

祭文之上“哀维”后跟着的、文中所表的,分明是儿媳祭奠婆母的祭文,而非民妇祭奠太妃的文书、抑或最寻常笼统的祈语。

而这份祭文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祭奠太妃这样的大事,她手上所捧的长帛绝不会是下头人为了邀功摸揣上意为之,必定是宗懔亲令,准备祭品的人方才敢这样写。

可无媒无聘,无名无分,她怎好烧这份祭文?

而且,他不是说好了,过几日就——

“怎么了?”面前沉疑声至。

宗懔眉心略压下,神色倒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偏身过来,垂眸紧盯住她。

她发呆的时间太长了些。

郦兰心指尖不及防一颤,身倏地泛遍细麻战栗。

但身体似乎已经习惯性地产生了一种防备掩饰的本能,快于意识地摇头。

“……没有,就是看看。”她听见自己说。

“祭文也要一起放下去吗,还是你先来?”像是不明规矩发出的疑问。

宗懔沉凝她片霎,方淡笑道:“一起放。”

郦兰心也扯了个笑,待他动作起来,同他一起上前,将祭帛放抛火中。



祭拜过后,宗懔令姜胡宝和谭吉留下,监催搬运太妃遗物的事宜,先行带人回府。

今日方削了一级官,文安侯也不敢再多嘴饶舌花言巧语,只领着府中人要恭送王驾离去,盼着去了一趟眇阁,头顶上那位阎王爷能消了怒气。

但事未如所想,即将送走这尊大神时,冰冷威严训斥如疾雨而至,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悚然寒战。

郦兰心站在金辂旁,朝垂首行礼的云府众人看去,视线穿过帷帽长纱的缝隙,定在静立在文安侯和文安侯夫人身后的珍珠妆女娘身上。

耳边听着宗懔携着阴鸷的冷语,心中不由暗叹口气。

好在法事后,他也不再暴怒得欲要杀人,只是斥责了文安侯府,所用之语甚重,最开始便已直蔑其“家风不正,恶性寡礼”。

文安侯府众人的脸色青白交加,有的更是快要哽过气去。

难堪尚是其次,对将来满府前途未卜的恐惧才更加深刻。

宗懔面色冷漠,眼中阴戾敛至深处,话毕,方才扶着身旁妇人上了金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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