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圜余地,知道她去意已决,怕是还想再劝。
郦兰心没觉得有哪里难堪。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身份,但她如今身上穿的戴的,全都是她用自己挣来的银钱买的,抑或是她自己织绣的。
民间素裙不可能比宫里织造司的云锦更加绚丽柔软,街边铺子卖的首饰也不可能耀目过州府进贡的珊瑚宝石、金银珠玉,可是她穿着安心。
她所求的不多,只是想要一个安心。
不愿终日战战兢兢,恓恓惶惶。
冬湘暗叹了口气,上前道:“夫人,殿下已经再偏厅候着您了,早膳也备好了。”
郦兰心睫羽促眨两瞬,本想说其实可以不必再叫她“夫人”了,但已经到了这时候,她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于是点了点头,冬湘便走在她前头引路。
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侍女们自然也察觉得到,步子便迈得疾了些,很快就到了偏厅。
门边,亲卫们瞧见她身上穿着,倒是面不改色,依旧极其恭敬地行礼,谭吉候在厅外,欲将她迎入。
郦兰心在门槛外顿了顿步子,抿了抿唇,再抬眼时已经稳住了心神,跟着他向里头走。
并不陌生的华厅,依旧是满桌珍馐佳肴,只是坐在桌旁的男人面色极冷,见她进来,身未动一下,眼神威迫眄来。
此时此刻,他再也没了往日黏她缠她的情浓模样,极尽冷漠地注视着她,全然在看一个身份卑微的寻常妇人。
没了爱-欲纠葛,只有尊卑高低。
他是当朝储君,未来天子,而她不过是个险些入狱的白身民妇,按规矩,她甚至连在他桌旁陪膳的资格也没有。
郦兰心咽间不自觉轻动,心头跳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轻步上前,按照从前学过的礼仪,欠身向他行礼:“殿下。”
回应她的是半晌冷然沉默。
在这一息如一日的死寂里,她鬓边快要流下冷汗时,他终于出声:“起来吧。”
“坐。”抬指轻叩桌面。
郦兰心于是起身,缓步走了过去,慢慢坐下。
一旁的侍人们上前来布菜。
宗懔捻起玉箸,但未曾动筷,漫不经心冷语:“用过这一顿膳,你就要出府,去皇寺了。”
郦兰心垂着眸:“……嗯。”
“还有什么要对孤说的么?”他语气平稳冷淡,“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郦兰心沉默了片霎,最后只说:“是民妇无福消受天恩。”
“就这些?”
郦兰心捏着勺的手迟迟未动,而后低声:“……望殿下保重贵体,福寿绵长。”
半晌,她听到身旁沉沉轻笑。
“好。”像是释然后平淡。
……
姜胡宝站在外观无饰的青蓬马车旁,指挥侍女们将备好的行囊箱笼搬上车去。
今日的事,主子爷点了他来做。
送郦夫人往京南玉镜寺,受戒出家,带发修行。
他是昨日将入夜时方得主殿生变的消息。
他与谭吉押送太妃之物自文安侯府回到太子府里已是黄昏将尽,结果到府不久,手下人就急吼吼地跑过来,压声惊说郦夫人被殿下发去玉镜寺出家的事。
姜胡宝当时真是又惊又骇,张口便急斥了句不可能,上午还好好的,殿下甚至携郦夫人以夫妻名分祭拜太妃和华夫人,怎么才短短几个时辰,就变了天了。
但手下的小黄门却满面笃定,说消息错不了,现在是内院都传遍了,殿下和郦夫人回府时确实还好,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起了争执,且争执越来越大,到了不可收场的地步。
他们从寝殿那边耗了大功夫打探出因由,说是郦夫人为了避子,暗中藏了伤身的丹砂,事情不知为何败露,叫殿下给搜了出来,殿下震怒。
偏那郦夫人是个性子犟的,咬死了不肯认错,连句好话也不肯说,彻底将殿下得罪狠了,于是便失了宠,被打发去玉镜寺,出家反省己过。
姜胡宝越听越惊,但很快又觉不对,忙问殿下是否有说何时让郦夫人出府,郦夫人今夜睡在何处等,小黄门很快便答了上来,在得知答案后,姜胡宝却反镇定了下来。
小黄门不明所以,姜胡宝瞥去一眼,没心力和他解释这么多,只挑眉道:“且瞧着吧,这才哪到哪儿。”
“大人?”
“你见过被一杯茶水浇灭的丹炉么?”他嗤笑声,而后肃了神色,“咱家告诉你们,可别做那落井下石的蠢事儿,知会下头的人一声,对待郦夫人,得比往日更恭敬些。”
虽是心里有猜测,但主子爷的心意到底没人拿得准,直到今早上,寝殿那边有人报给他爹姜四海,说殿下深夜离了书房,在主殿歇下,而后天不亮又从主殿出来,姜胡宝方才确认了自个儿的直觉果真没错。
什么失宠,要是藏个朱砂就能叫殿下歇了心思,他们府里上上下下也不会折腾这么几月了。
且有道是小别胜新婚,说不准郦夫人出府这一趟,反倒叫殿下更加惦记她了。
站在原地思绪百转时,远远瞧见步辇行来,那辇上分明两人。
姜胡宝立时浑身一震,小跑着上前迎驾,周边众侍均跪地俯首,敬呼千岁。
轿夫们脚下稳健,步辇平稳落了地,帘纱在辇未彻底停下时就已经掀开。
郦兰心迫不及待从步辇里钻了出来,走出几步后又回身垂首:“多谢殿下相送。”
她心绪犹未平息,方才一路沉默过来,让她觉得浑身不适。
宗懔就坐在她旁边,但没有抱着她,也没有盯着她,只是和静静和她靠近坐着,面无表情,但她却有如蛇虺在背,浑身发凉。
步辇的帘纱又落回去,纱后,男人高大身躯静坐着,侧手撑着额颞,昏暗看不清面容神色。
听见她谢恩,也没有半分反应。
郦兰心再也等不下去了,直起身,声因为激动而微颤:“那,民妇便告辞了,殿下,保重。”
转身,疾步朝那门外的青蓬马车奔去。
姜胡宝看着眼前一幕,直觉魂飞天外,心焦欲狂,偏生就是没有令下。
抬头看了看步辇处,终究还是爬起身,向主子行了一礼,而后招呼人,朝门外跟上。
透过帘纱缝隙,宗懔沉沉看向外。
他目力极佳,清晰地看得见不远处的妇人是如何急匆匆地跑出门,又如何慌忙迫切地上了马车。
像是逃出了阿鼻地狱。
眉心沉下,目光愈发冷戾。
第一百一十八章 心病心药
从城中出来, 不及巳时,已经到了玉镜寺所在玉山之下,青蓬马车前后随卫数辆车马, 约莫二十骑卫,一路护送。
郦兰心再清点了遍包袱箱笼里的东西, 里头不大适宜带去寺院里的全都拿了出来, 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