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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装简行。
离了官道上山, 本该更颠簸些, 但玉山上因着修筑有许多处庄重道观庙院、历朝代遗下的名胜景址,逢年节时香火旺盛,寻常百姓、达官公卿、乃至宗室皇家都要上来祭拜,山路便也修得极为齐整,马车行进的速度只稍放缓了些。
小窗处放垂的帘纱随着车厢震动微微摇颤, 郦兰心将物件都收拾好,深深吸吐了回气,轻撩起车帘。
清萧山风片霎间便自外吹袭而来,拂在面上,带着苍木的沉,云松的净,让她不由舒了蹙起的眉, 一瞬恍惚。
抬眸眺去,蜿蜒山径两旁奇花高树,隐约听见曲水潺潺淙淙, 每过一段路,便能见到一处刻书金字的石碑,或是狂草,或是行楷, 所题内容不尽一样,或诗或词或名,有的庄重,有的像是随兴而发。
清晨时的朦胧云雾已散尽,却留下处处凉润,时常可见黄鸟翠羽在林间跳跃,行在山道之上,不受半丝热暑扰困,幽谧宁静。
郦兰心默然看着,随着时间推移愈发鼓噪不安的心,竟也随之平静下来。
若是在这里修行,大抵不会很糟糕。
虽是她坚持要离开那人,择了出家这一条路,但她并不是真的心归佛门,不是真的看破红尘。
她依旧眷恋着青萝巷里那个小小的家、坊市中开了八年的绣铺,思念着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友人。
她只是没办法,如果不走出这一步,她的处境只会更加逼仄。
她需要时间,需要漫长的时间,漫长到那个人把她给抛诸脑后,只有他彻底忘掉有她这么个人,她才能真正解脱。
玉镜寺是皇寺,且香火极盛,既是对外有所往来,那么她就不是陷入绝境。
只要那人广纳后宫后将她的存在遗忘,她就能开始向外求助,承宁伯府、大嫂、梨绵……且不必再担忧连累谁。
几十年的光阴,她总会想出离开这里的办法,回归平淡安宁的生活。
她不知道要耗费多久,但世间男子总归喜新厌旧的多,更何况手掌江山的君王,需要他付出心力的事太多,希望得他垂怜赋予荣华的人也太多,她不过是漫野之中一粒沙石,风过,埋土无痕。
怔怔间,缓放下掀起帘纱的手,抱紧了包袱,侧靠厢壁。
……
玉镜寺建在玉山山腰处,玉山本身并不是高耸入云的险峰,自山下行进不到半个时辰,便抵达寺前了。
府里昨日便已派了人急马前来传令通气,山下早立了闭山拒客的示牌。
此刻寺门大开,十数位比丘尼站在阶下,为首者黄衣慈目,眉白面苍,腕间檀珠垂长。
姜胡宝先一步下车,而后小跑着向被护卫在最正中的青蓬马车去,恭敬请车上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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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门推开,郦兰心挎好了包袱,从车里钻出来,一抬眼就瞧见站在车下轿凳旁露出殷勤笑容的瘦太监。
“夫人。”一如既往地谦卑谄媚。
郦兰心抿了抿唇,实在不知他为何还对她这么个白身妇人如此奉承,心中虽感古怪,但此刻已经到了寺门前,事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
踩着轿凳下了马车,而后看向面前庄严庙门,以及不远处静立的比丘尼们,心里不由闷沉两分。
姜胡宝轻声:“夫人,那位便是玉镜寺住持灵安师太,殿下吩咐了,由奴才引您过去,您到此是带发修行,此间事奴才会一并和师太再说一遍,您的箱笼物什,呆会儿奴才们会一并抬进去。”
郦兰心沉默了半霎,转头看他:“我已经不是什么夫人了,进了这门里,就算斩断红尘,我的东西也带够了,那些箱笼不必麻烦了,你回去和他复命吧。”
说着,便径自朝寺门走去。
姜胡宝眼里闪过一丝焦急,但很快湮灭,捏了捏手里拂尘木柄,趋步跟上。
郦兰心上了阶,真正与比丘尼们近处面对面时,不由生出些无措。
万幸比丘尼们神色都十分平和,先一步抬掌侧立于身前,齐出了声:“施主。”
郦兰心忙也双手合十回敬:“师太、师父们安好。”
灵安师太目静声温:“昨日太子府已来人传了太子殿下令谕,施主请先入寺吧,居所已经备下,晚一些时辰,贫尼与你开坛授戒。”
说罢,向后偏首:“惠素。”
站在最右侧的海青衫比丘尼上前,抬手作势:“请。”
郦兰心暗暗深吸了口气,颔首后,随着惠素跨入了寺门。
直至素裙妇人与比丘尼身影消失在寺中,姜胡宝方才上前到灵安师太面前。
“师太。”先是规矩行了一礼。
比丘尼们知道他是太子府头领太监,俱是微肃了些神色。
灵安师太让身后的人都退远些,而后垂目:“公公,可是殿下还有何吩咐?”
玉镜寺是皇寺,说是出家之地,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处并非世外仙境,寺里住有十数位先帝朝的老太妃,也关着不少有罪官眷,既是皇家寺院,那么就不可能与天家相悖。
当今圣上已然病势沉重,寺中亦办了数次法会为龙体祈福,如今的太子,大抵不久便要登基为帝,太子府的令谕,自然是极为紧要了。
姜胡宝也不绕弯子,传达了主子的命令:“师太,郦夫人是心中不安,与殿下闹了龃龉,殿下拗不过,只得将夫人送来贵寺,夫人性倔,殿下说,叫夫人尝一尝清苦也好,只一点,夫人身体娇贵,那些繁重粗活,万不能让夫人去做,免得真伤了夫人身子。”
灵安师太倒是没有任何意外之色,颔首:“贫尼明白。”
大抵在见着护送队伍的一刻,心中便有了数,天底下哪有押送罪人用这般小心护卫的阵仗。
姜胡宝满意点了点头,而后眼珠暗转了转,朝后挥手,叫身后的人将车上箱笼抬下。
“寺里给夫人安排的住处何在?”
……
郦兰心在京中住了多年,却未曾来过玉山,自然也没来过玉镜寺。
此刻走在寺内,方觉世外洞天,古刹宫院楼塔极尽庄重,入目多有参天古木,奇松怪石。
惠素是寺中老人,熟识道路,未带她走大道,而是穿过几处洞门,踏上幽幽曲径,弯行绕走约莫两刻钟,到了一处古旧窄小的院子。
院里种着一颗粗干古树,正中一间禅房,西边用来生火烧饭,东侧则是沐浴盥洗之处。
院里落了厚厚一层木叶,房梁上结了白纱般的蛛网,尘气闷重。
惠素将她引入院里,转身道:“住持说你是带发修行,就不必与旁的僧人一起居住了,这处居所靠近后山,久无人住,你便住这里吧,清扫的东西院里柴房有,僧衣、火折子、灯烛之类东西已经放在禅房里了,水要你自己去打,离这里最近的一处井在北边,大约半刻钟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