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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回来超过四百万美元,比抢劫都来得快。

就算把全厂生产线拆下来卖废钢,赚回来的钱也不止十五万美元了。

打从一开始,当何长宜买下这座工厂后,她就已经稳赚不赔。

但——为什么就不能再多赚一点,少花一点钱呢?

过于漫长的沉默,柳德米尔副厂长询问似的喊了一声:“何小姐?”

何长宜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慢慢地将账本推到一边,哀伤地说:“事已至此,先发工资吧。”

她纵横峨国商界这几年,富过也穷过,但就算她穷得口袋空空,也从没拖欠过手下人的工资。

即使是一群素未谋面、用工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陌生乳厂工人。

听到何长宜要发工资,柳德米尔副厂长的眼睛瞬间亮起来,即使隔着老花镜也掩盖不住她眼中的兴奋。会议室内的其他人也同样高兴,冰冷的气氛立竿见影地就变得火热起来。

“何小姐,发工资是好事。”柳德米尔副厂长含蓄地说,“但钱在哪里?”

何长宜站了起来,原本因坐姿而堆叠起来的貂皮大衣如流水般淌了下来,毛尖波光粼粼。

她用一种过分平静的语气说:

“钱,我带来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在场所有厂领导疑惑的视线中,何长宜说:“我要见到每一位员工,亲自将工资发到他们手中。”

柳德米尔副厂长迟疑道:“可乳厂的员工足足有五百七十九人……”

何长宜打断了她的话。

“这不是问题。”

何长宜向外走去,保镖已经先一步为她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不少人围在会议室外,好奇而忐忑地看向这位过分年轻的乳厂新老板。

——多稀奇,她居然还是个黑头发黑眼睛的鞑靼人!

——真糟糕,我们变成了钟国人的工厂,这一定是阴谋,是经济殖民!

何长宜泰然自若地从各色视线中穿过,她的保镖们用恐吓的眼神和拳头吓退面带敌意的家伙。

柳德米尔副厂长急匆匆地追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说:“请放心,我会在一周内,啊不,三天内就安排您亲手发工资的事!”

何长宜脚下不停,没什么表情地说:“没有三天。今天,或者明天。”

柳德米尔副厂长为难道:“可是我们有五百……”

何长宜不客气地说:“是的,五百七十九个无所事事的工人。难道他们正在生产线上忙碌吗?”

一行人走到吉普车旁,保镖拉开车门,何长宜抬腿上车,在关闭车门前她对柳德米尔副厂长说:

“今天审计和律师会进驻工厂,请您,以及工厂所有人予以配合。”

柳德米尔副厂长不快地说:“难道您认为我在欺骗您吗?!”

何长宜摇了摇头,“我对您的个人品德没有任何意见,但对于一座已经建立了三十年的工厂而言,更加详实和准确的报告有助于我作出决策。”

柳德米尔副厂长下意识问道:“什么决策?”

何长宜突然笑了,“改革,或者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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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辆军用吉普组成的车队从马路上呼啸而过,轰鸣声浪,车轮驶过处掀起满地浮尘。

柳德米尔副厂长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镜片。

——乳厂好像来了一位了不得的新老板呢。

第99章

涉及到发钱, 一向效率拖沓的乳厂立刻变得麻利起来。

当何长宜坐到工厂内部礼堂的主席台上时,距离她放话要亲手发工资才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

台下坐满参会者,个个目光炯炯地盯着何长宜, 火热视线让整个礼堂都热了起来。

对于此时严重缺乏时间观念的峨国人来说, 能在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礼堂内相当不容易,毕竟峨语中“现在”的原意可是“目前一个小时”。

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内都算“现在”。

而当大钟的分针转来到约定的工资发放时刻, 整个礼堂甚至没有一个人迟到!

何长宜扫视一圈, 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毛。

——看来还不算无药可救。

柳德米尔副厂长走了过来,穿着一套过分严肃的棕色套装, 看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时尚流行。

“何小姐, 乳厂应到五百七十九人,实到四百三十六人。缺席的人有的在外地, 有的在生病, 还有一些人要去打零工……这些人的工资可以由其他人帮忙代领。”

何长宜问:“有委托书吗?”

柳德米尔副厂长一愣,“委托书?不,我们不用这些, 在这里每个人都互相认识, 不会有问题的。”

何长宜又问:“您要如何保证这些没来的工人一定会拿到代领的工资?”

柳德米尔副厂长想要说些什么,何长宜已经先她一步开口:“我不能随便把工资交到一些我还不了解的人手上,我需要对我的工人负责。”

柳德米尔副厂长便问:“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您要如何将工资发给这些缺席的工人呢?”

何长宜反问道:“如果工人连最基本的上班都做不到, 那么发工资的意义在哪里?”

柳德米尔副厂长哑口无言。

何长宜说:“我会把工厂过去拖欠的工资全部结清, 但从今天开始, 只有工作的人才能拿到工资。”

柳德米尔副厂长喃喃道:“这会是一场大变革的……”

何长宜不走心地安慰道:“变革总比倒闭好,他们会习惯的。”

原本可容纳千人的礼堂如今只坐满了一半,台下衣着落魄的工人们熟稔地向彼此打招呼。

“听说了吗, 这位新股东是个钟国人!”

“真是让人嫉妒,他们的发展居然已经超过了我们。”

“钟国只是比我们早了十年而已,以后说不定我们会发展得更好!”

“以后?哼,我们没有以后,我们被出卖了!”

骂一阵本届政府,再骂一阵戈尔巴乔夫,最后骂一阵霉国,话题转了不知多少次,终于又转回了最初的起点。

“她可真年轻!难道钟国人都不会老的吗?”

“那个词是念‘he’吗?她简直像个青少年,我上高中的小儿子看起来都要比她成熟!”

“太年轻了……她能行吗?我是说,她能让乳厂正常运转吗?”

“别在乎这些了!我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能给我发工资就行,哪怕只是发一个月的工资!”

好奇的,怀疑的,谨慎的,试探的,敌意的……

各式各样的目光汇聚一堂,最终集中在主席台中央的年轻女人。

她看起来过分的泰然自若,过分的冷静自持,仿佛台下四百多人都不存在。

可她的眼睛分明在看着他们。

她看到了他们的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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