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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生出蛮力,一个?起身冲向霖娘:“你这鬼物!快放开我儿!”
霖娘被他一下撞开,踉跄后退,腰身抵住窗台,外面风雨顷刻灌入她颈项,湿漉漉的雨水淋湿她满襟,她身上开始变得如那鬼影一般,雨气加身,她裙角便有更多的水滴滴答答地漫出,在地上晕开大片水迹。
她抬起脸,雨气浸湿她眉目,细鳞无声蔓延到颊边,她看见那店家将?儿子?紧紧抱住,用一双十?分恐惧,又十?分警惕的眼?睛瞪着她。
霖娘后知后觉,缓缓摸向自己的脸,指腹触即凹凸不平的鳞片,她一下拂顺额发,将?黑纱拢紧,将?自己整张脸都包裹起来。
阿姮看了霖娘一眼?,霖娘很快离开窗边,她身上的水气顿时减少许多,却站在烛火照不见的阴影里,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那鬼影的确是霖娘的同类。
水鬼见雨,必然浑身带水,阴湿非常,这正是他们一行三人今夜会?在此避雨的原因,而?这只带着破烂葫芦来打?酒的水鬼被那一碗热茶唤回了点迟滞的意识,他竟然开始整理起蓬乱湿透的长发,露出来那一整张惨白的脸。
额边的细鳞在昏暗的光影中闪闪发光,他最先注意到那坐在桌边的黑衣少年,那少年发若银灰,浑身珠饰熠熠生辉,水鬼不禁心?中恐惧,他立即对那修士拱手作揖:“小,小生是有差遣在身的!”
店家瞪直了眼?,他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回见鬼,却没想到这鬼居然……还挺有礼貌?
程净竹闻言,心?中已有预料,却仍问道:“谁的差遣?”
“正是阴司阎王!”
若不看他额头的细鳞,他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一副瘦骨,浑身阴冷湿润,他摸了摸自己的臂膀,道:“我本就是巢州人氏,家住离此地不远的落霞村中,虽然家贫,但父母仍供我读书,生前也是个?秀才,可?惜我有一个?毛病,便是爱饮酒,五年前有一日我与友人在镇上喝得天昏地暗,回家途中失足落水而?死,自此成为水鬼,我知道水鬼若要投胎,须得先有人来替,可?这五年来,我却根本不敢害人哪……”
水鬼叹息道:“直到日前,有一件宝衣从天而?降,我听到阴司阎王的旨意,说赐给我龙宫宝衣,命我去苹山办一趟阴差,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作祟,若我办成,这宝衣便能保我虽无人替,亦可?投胎转生。”
那店家越听,脸颊的肌肉便越是颤动,他想起了什么似的,恍然道:“你是何秀才?!落霞村那个?喝醉酒非要跑河里洗澡结果溺死的何秀才?”
“……哈哈。”
何秀才讪讪一笑。
“哎呀呀呀……”店家抱着儿子?,不可?思议道,“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我们这儿都听说了,说当时还有个?人在,但没拦住,你衣服一扒,一个?猛子?扎进去就找不见了。”
“……哈哈。”
何秀才笑容僵硬。
“但是这个苹山……”
店家嘶了一声,他疑惑道:“怎么阎王爷那儿旧黄历还没翻篇么?苹山早就不叫苹山了,如今,都叫它万艳山!”
“……啊?”
何秀才面露迷茫。
“万艳山,”阿姮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歪过头看向那店家,“为什么叫这个?”
那店家看了一眼阿姮,灯烛之下,这女子?容颜艳丽非常,情态却有些不像人类,店家心?中惴惴,嘴唇动了一下,还没发出声音,没有门板遮蔽的大门外面,一片踩水的娑娑声近了。
山雨淋漓,夜风呼啸。
众人回头,那门外赫然一道影子?。
店家的心?颤了又颤,声音抖着问:“又,又是谁啊?”
那影子?在灯火之外,浓如墨色,一阵铃音忽然狂响,那声音尖锐得厉害,像野鬼痛苦的嘶吼。
程净竹一瞬抬起眼?帘。
霖娘不得不捂住耳朵,蹲下去,而?阿姮亦被这声音刺激得耳廓发疼,她心?中烦躁顿生,周身红云灼灼。
那店家见此,双眼?一瞪,竟吓晕了过去。
小孩张惶无措,眼?中包泪:“爹!”
门外陡然一道金光亮起,飞入门内来,一时桌上烛焰熄灭,一缕残烟很快消散,窗外电闪雷鸣,那刺目的金芒中,紫金铃飞速旋转,铃声更急,更重。
阿姮本能地厌恶那个?东西?,她双瞳暗红,烈焰浮出,击中那紫金铃,一瞬铺满整个?堂内的金芒化为一线,又顷刻失踪。
那铃铛响了一声,像是被那浓墨一般的影子?握在了手里。
但它仍然在响个?不停。
何秀才吓得不轻,拖着僵硬的身躯一个?鱼跃,快速拨开楼梯边酒缸上的红布,一头栽了进去。
酒水激荡,余味弥漫。
那影子?终于踏进门槛,却似乎对这堂中浓郁的酒味不满,他抬手在鼻前扇了扇,沉声道:“想不到这山间野店,妖孽不少。”
雨雾朦胧,天边雷鸣过后流火闪动,阿姮最先看到那人增光瓦亮的一颗脑袋,一张要皱不皱的面皮上是一副平平无奇的五官,他留着黑色的胡须,身上穿着件旧袍子?,手执那金铃,双目在堂中来回睃了一眼?。
地上一个?昏死的人,旁边坐着个?吓傻了的小孩,楼梯旁的酒缸里藏有一只男水鬼,那昏昧的角落里,还有一只女水鬼。
和尚在心?中算着,但目光触及那红衣少女,她身处淡淡红雾中,长发,红眸,金铃却只照见她身上一层粼粼水波。
难道……是水妖?
和尚心?中又不确定,再看那坐在少女身边的少年,雷火幽微,那少年一身黑色衣袍,犹泛星星点点的银色光泽,眉心?一点红痣,黑白两?道衣襟交叠而?严整,一串水青色的宝珠压在襟前,从和尚这角度看去,还能看见他领后一截背云流苏。
和尚确定,这少年胸前的宝珠乃是佛家之物,他脸色微微变幻,又去看那少年腰间银白的法绳仿佛生着寸寸蛇鳞,法绳上珠饰亮若天星:“早就听说象天法师坐化前,曾赠宝珠法器给上清紫霄宫药王殿殿师,你持象天宝珠,眉心?又有药王殿戒痕,若贫僧没有猜错的话,你应当是上清紫霄宫药王殿殿师的亲传弟子??”
戒痕?
阿姮闻言,不由看向程净竹眉心?,那一点朱砂红,在闪烁的冷冽电光中,异常艳丽。
“法师又在哪处宝刹?”
程净竹仍坐桌边,手中捏着霞珠,淡淡问道。
“贫僧法号净空,”那和尚说着,抬起手来念了声“阿弥陀佛”,才又接着道,“佛寺无名,我何必说,你又何必听,不过佛祖座下,一凡僧而?已。”
阿姮拧了拧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像是人话,又不太像,她指间红雾如缕悄无声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