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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盒数枚, 一只?妆奁凌乱开着,明珰翠凤,环佩珠饰, 光映几案。

案前一少女端坐,铜镜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一双暗红的眼眸神光寂灭,空洞无彩,青峨站在她身后,透过铜镜看见少女那张脸的同时,亦看到了自己的脸。

青峨原本秀美的面容悄无声息爬满紫色的裂痕,裂痕中交织着细细的血线,这?种裂痕从她的脸庞,如蛛网一般蔓延过她的颈项,布满她全身。

血色的裂痕更衬她面色惨白如纸。

可她脸上并无什?么?多余的表情,她素白纤细的手指在案上挑拣一番,终于选定一只?瓷盒,里?面的妆粉颜色如初绽的桃花,她用指腹沾了点那细腻的粉末,坐在案角,双足轻轻晃荡着,她倾身将手指尖的妆粉一点,一点地涂抹在少女的脸上。

她很是耐心?,明明是如此轻柔的举止,她手上的裂痕却一寸寸崩开,鲜血蜿蜒悬挂她腕底,她亦毫不在乎。

将瓷盒放回案上,她整只?手已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她手背的玉片映照少女的容颜,妆粉掩去过分的苍白,令她的肌肤白里?透红,气血充盈,可谓艳丽尤绝,不可方物?。

青峨微微一笑:“大长老,她并不是那么?听话的东西,这?一点,你也已经见识过了,不是么??”

说着,青峨的手指在一盒唇脂中点了点,鲜红的唇脂混合着她指尖的鲜血,被?她一点一点涂在少女的唇上。

“圣女……这?是何意?您不是说她是一件很有用的东西?”

大长老语气难免掺杂几分焦躁,他实在没有办法洞悉这?位圣女半点心?思,他不明白,如此一件利器便在眼前,圣女她……为何对这?么?一件东西有如此大的敌意!

“大长老从前对我说,她这?件容器需要放到人堆里?经受世间一切恶欲的洗礼,方才能与火种交相辉映,发挥她最大的作用,”青峨收回手指,揉捻着指尖的红,却分不清那到底是唇脂,还是她的血,“那么?大长老何不现在来瞧一瞧,她往人间这?一遭,到底有多少收获?”

一直立在一旁的黑炻见圣女侧过脸来,他立即会意,走过去将坐在轮椅上的大长老推了过来,大长老没有说话,却抬了抬拐杖,一道暗光飞出,刹那钻入镜前少女的眉心?,大长老凝神片刻,眉头逐渐皱成川字,他蓦地睁开眼皮,露出两个空洞的眼眶:“这?……怎么?可能呢!”

她竟然觉得快乐?

哪怕偶尔的痛苦,亦无法改变她自始至终的那份快乐。

大长老的秘法可感知世上一切生灵的喜怒哀乐,凡人的爱恨,妖魔的贪嗔,都基于他们的欲,痛苦,怨恨,贪婪,执着是催生无尽恶欲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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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快乐,是无法催生任何恶欲的!

“依照神王谕令所示,天衣炼器师倾尽所有为她锻造嗜血的本能,嗜杀的本性,她理所应当会亲近一切恶欲!她本该痛苦,本该怨恨!本该想尽一切办法来填她无尽的欲壑!她竟然觉得快乐?谁准许她快乐!”

大长老惊怒交加,以至于脸颊松弛的皮肉都颤动起来。

“大长老笃信父王座下?炼器师,真以为这?东西有那么?好用,”青峨一笑,脸上的裂痕更重,她一张完整的脸皮仿佛时刻都有可能四分五裂,“可那些炼器师若真是无所不能,又?为何始终无法磨灭这?东西的神魂呢?”

青峨的手指轻轻拂开面前少女额角的浅发,端详着她因鲜红的唇脂而?更加明艳的脸庞:“她的神魂就像是一簇烧不尽的野草,炼器师无论?撕碎她多少回,一旦等?到她的春日,她还是会冒出碍眼的短茎,为她锻造嗜血的本能,本就是炼器师们因为几次三番也消磨不掉她的这?副神魂而?妥协的结果,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利器。”

而?本该是,如她一般的残次品。

明明同样是残次品,可笑的是,父王,大长老,乃至整个天衣神族全都固执地将希望寄托于这件名为“阿姮”的容器身上。

铜镜静静映照少女的脸,如同披着一张人皮的傀儡,她光艳的外表下尽是僵冷的死气,青峨勾了勾手指,少女的右手便缓缓扬起,轻轻抚摸起自己乌浓的鬓发。

青峨手背的玉片冷光粼粼,她看见少女左边原本空空的衣袖中不知何时已凝聚起泛着银光的水泽,如一只?半透明的手臂:“大长老,你看不见她,你不知道她有多特别,我们天衣人虽拥有紫目神窍,却一直无法堪破血肉再?生的法门,而?她明明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一团虚无的气而?已,却偏偏无中生有,甚至断臂也能再?生……”

大长老的神情一瞬凝滞了。

“这?……”

他早失双目,连想象也无法想象这件容器到底是如何生出血肉,甚至断臂再?生,他不由?怀疑:“难道……神王的炼器师其实已经参透其中的法门?”

谁知道呢?

神王已死,赤戎那座神山底下?的任何声息,他们都无法探知,而?从前大长老所接收到的神王谕令亦未提及半个字。

“那根本不重要,大长老。”

青峨坐在案角,她徐徐转过脸,循着大长老的方向,紫火映照她整张清癯的脸,血线如蛛丝满布:“还记得父王给你的最后一道谕令么??那也是我如今要你做的事。”

青峨这?副身躯生来孱弱,东海之下?,她催动神通与那些神仙斗法,胸中的紫目神窍因沸腾的火种而?时刻都在爆裂的边缘,此刻,她的皮肉正在一寸寸皲裂,鲜血几乎将她衣襟染红了,她却全然不在乎。

神王的最后一道谕令?

大长老眉心?一跳,莫非圣女她是想……

鲜血顺着青峨的衣摆滴滴答答,她手背的玉片对准了大长老,此时,并无人注意到端坐镜前的少女那双空洞无神的双目有一瞬亮起华光。

自大长老扯着嗓子嚷嚷什?么?快乐不快乐之时,阿姮便恢复了神志,她正有些迷茫,却发现自己这?双眼已经能够视物?,冷不丁一眼望向面前铜镜中的自己,她差点瞪直眼珠子。

镜中人乌髻若云,脸上妆粉淡薄,却偏偏唇脂鲜红得像沾了一嘴的血。

连她身上也换了身黑纱白裙,她僵直着身躯坐在镜前没有显露分毫端倪,乱云般的裙摆堆积在脚边,不动声色地听着青峨与大长老的全部对话。

大长老在意会圣女口中的那所谓神王最后一道谕令,阿姮亦在瞬息之间察觉到青峨藏在话锋下?的真正意图。

若老神王的最后一道谕令是指他的复生计划,那么?东海龙王的躯体便是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阿姮凝视着镜中映出的青峨的半边背影,她松垂的发髻下?,头皮早已裂开一道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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