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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我说——”陆双行声音扬了起来,兀自立在门口不进去,“来了有一会儿了,喊你你也不应——你又听不见了?”
谢爵持着微笑抬头看他,还是不说话。陆双行一见他这幅样子便知道肯定还是没听见,刚想走过去,回忆起什么,又收回欲动的脚步,抿着嘴站在门口。谢爵等了会儿见他嘴不动,茫然低头继续看书。陆双行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但仍执拗着不进去。他自小跟师父怄气,师父可从来都拗不过自己,每每总会原谅他。
当真只又过须臾,谢爵再度抬头,这回招手喊他说:“双行。”说罢他放下手,“是我错了。”
陆双行这才满意,走进屋里在他身旁坐下。谢爵垂眼看书,人安静得只有微不可闻呼吸声。陆双行再往他身边挪了挪,谢爵果然靠了过来,轻轻舒了口气。陆双行假意埋怨说:“你又背疼。突然一场雪下得蹊跷,幸好下雪前你回来了,骨差严禁独自出猎,师父带头犯错。”他说着随手拽了个软垫对折,塞到谢爵腰后的空隙。师父只管看书毫无反应,陆双行叹了口气,低声道:“又听不见了……”
“雪化就好了。”谢爵突然道。
第4章 四·玄刀
陆双行同师父置了一天一夜气,为表决心昨晚特意跑到分骨顶山下供骨差休息的客栈住。说来皇帝决议设置分骨顶以应对画骨时,规矩还是谢爵亲手写下的。第一条便是骨差严禁独自猎杀画骨,只为防止骨差反被画骨杀害取而代之。倒是谢爵自己不太守规矩,陆双行初见他时已是分骨顶设立第三年——安厚四十二年——谢爵仍是独自出猎,捡了他这个徒弟回来。
本朝登记在册、被正式授以骨差官职的不过百人,到今年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八十来个,再成对出猎,能时时调动的骨差实在不够。谢爵是唯一一个一品骨差,能者多劳,好容易闲了几天,偏生他那做皇帝的侄儿突然起心、着意他编撰记载分骨顶来龙去脉的史册,金口钦赐《朱颜记》之名。这下只把师父忙得晕头转向,多日没休息好。陆双行看在眼里,师父是皇亲国戚,眼下忙得头发都没空扎了。他将要动手把书从谢爵眼皮子底下抽出来,蓦地听到他说:“再杀十个,就够你升二品了。”
陆双行未料他突然开口,愣了一下才答说:“是。”
“真快啊,”谢爵头也不抬,“十一年,就要从次七品升到二品了。”
陆双行没什么反应,接说:“是师父教得好。”
短暂的间隔里,他从安厚四十二年底数到了今年、安厚五十三年。次七品到七品,杀三个、授骨差官职;七品到六品,杀二十个。六品到五品,二十个……陆双行花了十一年的时间去追逐师父的脚步,他不觉快,只觉不够快。但得到师父的称赞是好的,陆双行默默开心了些。
谁料,谢爵继续道:“小被儿也不错,照这样、她明年也能升到六品了吧?才几岁,真是后生可畏。虽说也沾了老段的光。”
陆双行顿时又不高兴了。谢爵听声虽差,眼睛是清明的,见他眼角眉梢便了然,不禁笑说:“跟小丫争风吃醋,你多大了?”
陆双行不说话,拿眼睛盯着师父。他抽条儿以后长得飞快,如今单是坐着也比谢爵高上些了。十一年,他花上十一年追赶谢爵的脚步;十一年,谢爵也刚巧比他大十一岁。
倒也有趣,陆双行刚巧又比锦缎大十一岁,今年刚好十九。
谢爵从他身上起来、坐直,解释说:“你和小被儿身世相仿、天资也是一样卓越,我难免拿你俩来比较嘛。”
陆双行仍是不出声,挨过去搂住师父的腰撒娇。谢爵拍拍他后背,“你们在我眼里都是孩子。”
贴近了,师父的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这味道如影随形、萦绕了陆双行十一年。他知道旁人都闻不到,只有自己可以贴近了、闻到淡淡的草木香气,仿佛是从那具形好皮相之下的骨子里透出来的。他的左胸口阵阵发麻,少顷平静下来,安稳安详。但陆双行的心反而漾得更深,他把深不见底的眼睛藏在师父的怀抱间,在心底道:才不是孩子。
抱了半天,陆双行才意识到自己确实不是八岁孩童了。他起身时谢爵眼睛粘在书上分寸不离,只抬起手让他起来。师父若是在做自己的事情、更加听不见动静,他干脆也不再开口,只撑在案几上打哈欠。
陆双行瞥了眼谢爵正在翻的书,厚厚几册全是分骨顶案牍。谢爵平日里也会时常翻阅检查,就像他的住斋一样、常悔,常思常悔。陆双行反而不太爱瞧,扫了几眼只觉无聊,从瓷盘里捏了块儿点心出来吃。
他吃几口,故意把自己咬过的那半边掰下来给谢爵,师父果然看也不看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吃了。陆双行撑着下颌趴在旁边看了会儿,从没掩住的门外见司郎这老伯领着小姑娘正过来。小姑娘蹦蹦跳跳,到院外撒开司郎的手冲进来,不管不顾就往谢爵怀里钻。谢爵被她扰得看不成书,只能拍拍她的头,“你要把我拱倒了。”
才刚说过自己和小丫争风吃醋,陆双行眯缝起眼睛,正犹豫要不要把她抓过来。司郎在案几前揖了揖说道:“小皇叔。”
谢爵点头,一来一回里小丫头飞快地冲着陆双行做鬼脸。陆双行眉角直跳,把她抓过来。老伯礼罢直接坐下,把一张状纸放在矮几上,“且得有得忙了。”
谢爵还没低头,那小丫头先凑过去瞧。老伯推推她脑袋,“锦缎,没规矩!”
锦缎吐舌头缩回来,陆双行把那状纸拿起来看了几眼,又递给师父。司郎在旁说书似的道:“琉璃村村众投状,怀疑村内有画骨混入,眼下人心惶惶。”
谢爵和陆双行对望一眼,眉头微蹙。这竟是张十余人联名上告的状纸。琉璃村距皇城不过三四十里,如今皇城内的画骨基本已被诛灭,分骨顶正在皇城后山上、往来骨差甚多,画骨不是傻子,近些年越来越少往这个方向聚集了。
司郎继续道:“兹事体大耽搁不得,十人以上投状须得四品以上骨差接令。眼下皇城里、锦缎尚不够品级,琴琴瑟瑟未归,只能烦请小皇叔和双行跑一趟了。”
分骨顶设立以前曾出过无数一般人被错认成画骨杀害的冤假错案,此事确实耽搁不得。谢爵当即站起来,他一起身,剩下几人也跟着站起,谢爵走出两步蓦地一停,自言自语说:“我的刀呢?”
“送去修了。”陆双行忙道。
可巧他开口时谢爵还没回头,见师父一脸茫然,陆双行暗自叹了口气。他刚要再开口,谢爵低头看看锦缎,锦缎飞快地比划了几下,谢爵拍拍她头顶,“那就多谢了,去吧。”
锦缎比划的那套手势,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