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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耗子师父看上去是个油嘴滑舌的,实际上,他比驴还倔。
跟路真义同届的同事这个岁数早就高升或者稳定办公室了,他快年过半百的岁数,还在啃案子,跑一线,跟那些老大难的案子较劲,多少次挨批评,被威胁,被下调。
许砚谈跟着路真义,见了太多阴暗,太多危险。
有很多次路真义问他,如果他不愿意,路真义就给他调到其他部门。
许砚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师父,他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明知道干这个有风险,为什么不走。
路真义的回答,是响彻动摇许砚谈事业观的关键。
他告诉许砚谈。
“我能去哪儿啊?我哪儿也不去。”
路真义用手指头捻着自己黑痣的那根须须,眯起眼睛笑。
“所有跟人性打交道的职业都有危险,真怕死,直接回家吃老婆本算球。”
警察,律师,法官,检察官。
“许砚谈,你记住。检察官,是这个社会最后的良心。”
检察机关是连接公安和法院的链锁。
这根链锁只要断了,那就是多少无辜,多少罪恶被掩藏。
所以在这里的人,常常被人笑称吃着一样饭却比法院清闲的人,必须拥有着比他人纯洁正直一万倍的心。
一根正骨,不管经历多少磨难诱惑都不折不弯的,才能站在这里。
才配得上是国家公诉人。
而最后,路真义用自己的生命,向许砚谈证实了他的决心。
从不是老鼠口中狡猾的一句空话。
那件刑事案子牵扯太多,是前所未有的大案。
路真义为此奔波调查了好几年,终于在快要破晓的时候,他开始频繁地遭到威胁,不仅是他本人,还有家里的妻女。
许砚谈也是第一次,在路真义那张常常笑呵呵的脸上看到了即将崩坏的愤怒。
那天,许砚谈下班去师父家里,说今天要一块包饺子吃。
路真义临时还有事要办,让他先去。
路真义是那桩案子的公诉人,当天傍晚,该案子的当事人的有关家属想跟路真义寻求确认一些事,约他出去谈。
也就是在赶去的路上,路真义出了车祸。
大货车直冲他的小轿车而去,车身都被撞变形了,碎片飞到整个十字路口的各个角落。
路真义在里面,当场死亡。
明明该是温暖舒适的周五傍晚,天边却染了血的颜色。
电话里同事颤抖的声线,骤然脱落在地摔碎的盘子。
破碎的声音,是许砚谈挥之不去的阴影。
苍白的医院走廊,医生摘下的口罩。
师母和家人哭嚎的声音,还有他大脑的那种麻木。
是许砚谈一整年梦魇的根源。
已经盖了白布的病床,他单膝跪在路真义的身边。
路真义是他的师父,是师,亦是父。
许砚谈再怎么捂,都捂不热路真义已经凉透的手。
他多么要强的一个男人,握着师父的手,背着所有人掉了憎恨的热泪。
恶魔的根种被怒火复苏,他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想去亲手撕碎罪魁祸首。
可是不能,他不能。
让许砚谈至今一直都过不去,也一直不肯放弃地埋头寻找线索的是。
路真义意外死亡的案子很快结了。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依法判刑赔偿。
跟路真义作为公诉人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但正因为路真义的去世,那桩案子主理人没了,案件不得已要中断进度,等同事接手重新整理。
无论许砚谈多少次强调这两件事分不开的巧合,公安同志还是一次又一次遗憾的告诉他,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货车司机与案件当事人有直接联系。
到最后,路真义连一个因公殉职都算不上。
他连烈士都算不上。
仅仅是车祸意外,死亡。
那么一个为了检察事业连命都不要的人。
执法为公,执法为民,他刻在了骨子里。
也埋葬到了地下。
路真义的死,如秋天的风沙,再次蒙了许砚谈的眼。
那一阵子,所有人都说许砚谈疯了。
他听不得任何关于路真义的事,听不得“耗子”这两个字,只要听见,他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全身痉挛,发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某次同事无意间提起“耗子”,开了句玩笑,甚至跟路真义无关。
都被许砚谈揪着领子摁在墙上,差点打起架来。
年少时,他人将许砚谈视为异类,坏种,神经病。
那样的眼神在这个时候,再次投射到许砚谈的背上。
可是许砚谈不是一般人,他在迷惘的同时,从未停下脚步。
他的愤怒,憎恨,化为了即便和师父一样赴死也要把罪人送进法庭的决心。
那个时候,岑芙已经在周导的团队当上了选角导演,无论是收入还是事业地位,都到了颇有成就的位置。
她的人生正在步入幸福。
许砚谈也相信,她身边也一定不缺倾慕和照顾的人。
这一年间,许砚谈接手了路真义的案子,继承了他的衣钵,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进去。
随着案件逐渐攻破,危险系数加大,他也被逼到了师父曾经站到过的山崖。
只不过他比路真义更要勇敢一些,因为他不过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他原本打算放手,只不过再转身之前。
他想再亲眼,面对面的,见一次岑芙。
于是,岑芙与他重逢的那天,是许砚谈刻意选好的一天。
可惜,许砚谈高估了自己的潇洒。
见到她脸庞的瞬间,与她对视的瞬间,放手的念头,许砚谈怎么都提不起来了。
而危险,也迅速如毒蛇一样爬上了岑芙的身体。
他无法想象,那天如果不是周霁成在,岑芙现在会是什么状态。
许砚谈已经无法再经受失去身边珍惜之人的痛楚,于是。
勇士第一次,产生了缴械的念头。
为了软肋,为了心爱。
……
吃过午饭后,两人又聊了很久,汪兰一直待到了下午,岑芙把人送走。
她送师母下楼的时候,恰好遇上许砚谈穿着一身正装回来。
三个人在单元门外面碰上了。
许砚谈没想到师母回来,扫了一眼她们,看着汪兰:“您来怎么不说一声。”
“你那一开起会来就关机的,我怎么联系你,没事,我跟小岑聊得也挺好。”汪兰提着保温桶,跟岑芙告别,“回头上家里吃饭啊。”
她也没让许砚谈送,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时间留给年轻人。
然后走远了。
秋天傍晚这会儿正是气候舒服的时间,小风温柔,夕阳炽热。
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