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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水质监测仍未显示异常,但是已经足够接近死潮的诱发条件。”
蓝浓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水质风险评估的计算方式,”李维坦握着粉笔的手指顿了顿,习惯性地写出了一个公式,写完后他才迟疑地说,“卡特,我猜这不在你能理解的范围内。”
蓝浓和那个建筑物一般的公式对视了一会,然后他发现自己只看懂了公式缝隙里透出的两句话。这两句话是过去的客人留下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彻底地被李维坦锋锐的笔迹压在下面:
“爱让我们恐惧,但让我们永存。”
“如果我没有办法让你幸福,那么是我还不够幸运。”
蓝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抓着头发,诚实地说:“抱歉,我完全看不明白。”
意料之外的,李维坦没有露出轻蔑的神态,他只是平静地指出:“你有需要你专注的领域。”
蓝浓停顿了一下,他舀起浓汤喝了一口,温柔地问:“你有这么伟大的发现,为什么没有发表?我想这件事有必要得到更多人的重视。”
“实际上生物研究并不是我的专长。”李维坦谨慎地说,“研究院不太可能把一个向导做的业余调查放在眼里,况且这个研究挑战了主流学说,有很多假设还没有得到证明。最重要的是,他们非常依赖传统的水质检查方法。”
蓝浓没有接话,他知道在这个领域,他没办法帮到对方——那是属于李维坦·李的战场。
李维坦长久地凝视着灰墙上的自己留下的板书。下一个话题蹦出来之前,尴尬的沉默倾轧了他们。
所幸主厨在这个时候端上了蓝浓点的白酱配香煎虾尾。
“欧几里得”的厨师并没有严格地让两份主菜同时上桌,李维坦的炖牛肉比煎虾早上了十分钟。经过这场小型的讲学,蓝浓怀疑它已经和冰块一样凉了。
向导似乎毫不在意。
“等一下,李维坦。”蓝浓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你的牛肉还没有吃过吗?”
“是的,怎么了?”
“你讨厌虾吗?真抱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交换一下主菜。”哨兵做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刚才讲了太多黑海和昆虫,嗯……我现在对节肢动物实在不太有食欲。”
李维坦惊讶地看向他,停下的刀叉悬在盘子上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很抱歉,本来是想请你吃牛肉的。”蓝浓注意到他的惊疑,放慢了声音,几乎循循善诱地问,“你讨厌虾吗?”
“不。”李维坦绷直了肩膀,“它们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年轻人快乐地咧开嘴角,雀跃地交换了两只盘子。
热气腾腾的煎虾被放在眼前时,李维坦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能估算黑海里两栖动物的数量,但没法判断在什么样的关系中交换盘子里的菜是合适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做过。
他们很慢地吃掉了盘子里的东西。李维坦专注于眼前的餐盘,他知道一旦用餐结束无话可说的尴尬又会袭击他们,毕竟他是那样的不擅长交际和陪伴。
生硬地告别然后拂袖而去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尽管粗鲁,但用来结束这样浪费时间的低效率交际再合适不过。
只是今天,大概是因为红酒的缘故,那些简单的单词变得拗口而复杂,怎么也无法从他打结的舌根爬出来。
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专注地听他说话了。他想。然而蓝浓·卡特没有义务也不可能享受那些根本看不懂的方程。
“你可能很难相信,”在他开口前,蓝浓先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我几乎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么轻松的对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李维坦愣了一下,接着几乎冷笑:“轻松?”
“李维坦,我没有在撒谎。”蓝浓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戒备,温声解释,“对我来说当然是轻松的,你没有——像其他人做的那样——挖空心思围绕着我找话题,没有让我重复那些已经反复说过几百次的理想、喜好和日程安排,更没有打着幌子试探我的底线,恭维我的家庭。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那样做。”
“通常来说,谈论熟悉的领域才会让人觉得放松。”李维坦绷紧了嘴唇。
“嗯……那么如果我现在开始讲一些我熟悉的东西,比如球赛和狗,你会觉得难堪吗?”蓝浓往前倾了一点,将手搁在餐桌上,认真地问。
“不至于难堪。”李维坦听到自己干涩地说。
“那会有什么原因让你没法放松吗?”蓝浓追问。
“我恐怕无法对你的话题给出你想要的回应,”向导僵硬地回答,“至少没法向你做的那样好。”
蓝浓顿了顿,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做得很好吗?”
“你很专注,并且没有不懂装懂。”李维坦客观地评价,他的脊背终于不再崩得那么紧,“这就已经超过研讨课上的大部分人了。”
“难以置信。”蓝浓感慨,“我想象不出来有人敢在你的课上开小差——都是谁?”
李维坦高高地挑起了眉毛:“你认识的那位。”
蓝浓叫起来:“贾雯·菲斯特?不,不可能。”
“并没有什么不可能。”李维坦彻底地靠回了椅背上,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嗓子,声音像倾泄而出的酒浆一样低柔,“我跟她讲了至少十五种操控独角蜂的技巧,她都像忘记带耳朵一样愚钝。最后她误打误撞成功了一次,我问她用的是哪种方法,她告诉我‘只是想象用牙签去虾线的感觉’。”
蓝浓大笑了起来:“所以呢,她说服你了吗?”
“如果最后她没有递给我一盘像白酱一样的独角蜂尸体,”李维坦抱起手臂,“或许有可能。”
“可怜的小东西。”哨兵发出一声叹息,“你知道吗,贾雯因为这件事跟我抱怨过你的严苛。”
李维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猜向你抱怨的不止她一个。”
“嗯……还有岛田。”蓝浓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说期中小测你因为一道题就给他扣了四十分。”
“那道题是简析夜光蛾和其他两栖动物的区别。”李维坦几乎没有花时间回忆,“岛田先生给我的答案是‘它们不会像青蛙一样呱呱乱叫’。”
蓝浓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你居然只扣了他四十分!”
“是的。但是明年的重修已经给他预留好了位置。”李维坦刻薄地说。
“噢,你真邪恶!”
向导不以为然:“如果我在期中就把他挂掉,后半个学期我大概就没法在研修课上看到他了。”
“我很能理解。”蓝浓笑着说,“我没有教过学生,但我在训我的狗时也是这么干的。”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蓝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