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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眼睛下面有两道让人过目不忘的深沟。
他不认识这个人。他最近确实健忘,但工作对象绝对不在他的遗忘清单里。
“我们认识吗?”他警惕地问。
“不不不不不……”阿尔连连否定,“我单方面地听说过您的大名。我听说在您的任职期间向导塔的事故率下降了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是吗?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我是说,我儿子现在在那儿工作,那个数字实在是……不可思议。”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点。”李维坦小心翼翼地说,这是今晚第一个让他满足的恭维,他的眼睛微微发着光,“不过确实是这样。”
阿里阿吉尔因为他的回答若有所思:“您离开之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我并不想知道,”李维坦无礼地打断了他,“任何事情。”
“当然,当然,这是可以理解的。”瘦小男人尴尬地搓了搓手指,似乎知道这个话题有多么敏感,“但您看起来比我想象中好,这让我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
李维坦近乎尖锐地审视着他,然后失望地发现他的喜悦并不是假的。
“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向导生硬地说,这一次,他的刻薄完全没有向过去一样让他感到安全。
“阿尔在核心区有一所私人医院。”罗莎夫人忽然插话道,“他们研究过一些……脑损伤疾病。”
李维坦蓦地抬起头。
“主要是精神力引起的,”阿里阿吉尔熟练地接过话题,“我是投资人,并不太弄得懂那些专业术语。但他们把它叫做‘空白区’。”
“它是什么?”李维坦飞快地问。
“大脑里控制精神力的那个区域。自从极地巨人被打败后,他们发现了一种用于观察大脑的……射线,在这种射线下,哨兵和向导的大脑中有一部分普通人没有的空白。”男人小心地使用了被动语态,避免提及更多细节,“你知道,有些人……呃……超出极限地使用精神力,会让那个部分不断扩张,对外围区域造成持续性的挤压,影响到脑的其他正常功能。”
向导缓缓地转过头,盯着一旁的罗莎夫人。他开始意识到这场谈话的原因。
“这是可治疗的。”罗莎夫人温柔地说,“亲爱的,我们都不想失去你。”
“我不回核心区。”李维坦执拗地说,他紧紧地抓住一旁的杯子,试图通过贴近冰冷的玻璃来保持镇定。他发现自己的结论过分苍白,没有支持依据,也不符合他的真实想法。
罗莎夫人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有些俏皮地笑了一下,提醒道:“你上周答应了我下个月的出差。”
“你说那是为了设备采购!”向导几乎咆哮起来。
“是的。核心区这几年的科技发展很快,太快了,我们完全跟不上。”罗莎夫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我要你在那儿学习一段时间,帮我找到最先进最适合我们的那一批东西。知识壁垒太容易欺骗我们这些没头脑的投资人了——三个月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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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昨晚引起了没有必要的恐慌……所以一大早爬起来写了更新
第55章 将来时-03
李维坦花了一段时间为他的行程做准备,他的行李很少,但要想起来它们摆在哪儿很困难。
他严格控制自己的睡眠时间,出发日前晚甚至没有睡觉。尽管罗莎夫人保证会有人准时来接他去车站,他还是不能忍受拖别人的后腿。
他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了一柄黄色斑点的折叠伞,插在玄关的伞桶里,被巨大的月季盆栽挡着,跟房子里的其他陈设格格不入。
李维坦盯着这个突兀的东西看了很久,才想起它是哪来的。
去年的七月十五日,北亚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
在极地附近,这样的气候并不稀奇。但李维坦还是记住了这一天。
这是远征队出发的日子。
北亚落后荒芜,但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这个地方,它还有一个更耳熟能详的外号,叫“极地舰桥”。
每一支出征极地,试图战胜“巨人”的队伍,都会在这片土地上驻扎。他们会在北亚得到隆重的欢迎仪式,从最北面的“夜枭码头”驾船出发,载着鲜艳的“文明旗”消失在深蓝的冰海尽头。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永远不会再回来。
靠近夜枭码头的地方,沿海岸遍布着绿色和橙色的灯带,附近都是酒吧。这些酒吧不需要音乐和驻唱,几百公里外,极地巨人每隔几个小时就会发出巨大的嗡鸣。它们有的时候像机械的转动,有的时候像人声,偶尔类似一唱一和的鲸鸣。没有人知道那种声音是什么,但它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引起人类的情绪——它拥有一种磅礴的力量,这种力量曾经是属于人类的,尽管已经从血脉里剥离了,但某种奇异的共振似乎仍然存在。
李维坦平时不太会靠近码头,他对极地的厌恶超过对未知的好奇。但那一天,他一大早离开家,到码头旁边的酒吧里买了一瓶昂贵的蜂蜜酒,让老板用浮夸的金色丝带把它包装了起来,放在灯带前面的礼物堆里。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会为远征军送礼物,他送的东西坐落在“山”脚下,小得毫不起眼。
这正和他的心意。
离开码头时候他的手脚抖得比平时更厉害,大概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雪,还有一个原因他并不愿意去想——这是近十年来,他离蓝浓·卡特最近的一次。
他当然不可能去见蓝浓·卡特,三年前开始他就连提到此人的报纸都不再看了。最初他还有些庸人自扰的担心,但很快他就发现蓝浓·卡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一直过得很好。哨兵一如既往的年轻,强大,勇于涉险,充满热情和感染力。
毫无疑问他会从极地凯旋。李维坦认为自己没有一丁点担忧。
雪在他肩头积了几厘米厚的时候,酒吧的老板拎着这柄黄色的伞跑过来,目光奇异地打量着这个在雪地里发呆的怪人。
“嘿,你还好吗?”老板说,“你看起来已经冻僵了。”
李维坦停顿了一下,才像被拉动发条一般缓缓转过身,不怎么客气地回答:“不劳担心。”
“你邻居给你留了一把伞。”老板识趣地抓了抓头发,“老太太今晚打算在酒吧过夜,让你撑她的伞回去。”
李维坦厉声说:“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来,明天依旧不会是个好天气。”
“拜托。”老板几乎要冲他鞠躬了,“我只是个传话的,请别让我两头挨骂。”
李维坦抿紧嘴唇。过了几秒,他实在不想继续这没营养的僵持,不情愿地接过了伞。
然后这柄伞就在他的玄关呆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