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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赶马的鞭子全然不同,藤蔓在药水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既硬又韧,还在鞭身上缀满金属倒刺,是绝好的刑具。一道鲜血淋漓的鞭伤自萧笙的左肩贯到右腰,火辣辣的疼与体内寒毒带来的刺痛完全不同,内外交困撕扯他的神志。萧笙只觉得一半是浸在冰里的煎熬,一半是在火上的灼烧,他眼前的光晕忽黑忽白,似生铁在炉子和冷水里来回锻打,不知何时能成钢。

“你可知,我为何罚你?”萧艳殊恨然发问。

萧笙在疼痛中捏紧了拳头,决然道:“不知。”

“啪!”又是一鞭。这次萧艳殊换了方向,带起另一块皮肉的疼,与第一道鞭伤恰巧构成一个叉,爬满了萧笙的背。她怒道:“那你可有不服?”

“没有。”萧笙的指甲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宫主罚我,定是事出有因。”

“好!算你还有救!”萧艳殊愤怒中透出些许赞许,第三鞭已经不客气的抽了上来!

萧笙受了三鞭,背上的伤口渗出的血潺潺流到腰上,浸湿了白色的绸裤。

萧艳殊的气性总算消了一点,将鞭子卷好缠在手上,这才有心思细细道来。厉色质问:“你今日失手了。”

萧笙心头一颤,以为自己叛逆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了。可他仍艰难保持镇定,不露一丝惊慌,辩驳道:“阮鹏已死,我亲眼所见。”

萧艳殊从他背后绕到面前,怒道:“阮鹏是死了!可尸体里少了十六岁的女孩!阮鹏本该有这么个女儿!”

萧笙这才明了,原来那是阮鹏的女儿……

“我……”他喉头耸动,找了个拙劣的理由:“雪大风疾,尸体太多,是我疏忽了。”

他的狡辩讨来了第四鞭。萧艳殊身法诡谲,刹那间已经绕回他身后,扬手起鞭一气呵成!

“啪!”

这一鞭打得萧笙措手不及,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深深蹙起。双肩终于不受控制的耸动了一下。

萧艳殊在角力中获胜,心满意足的放下鞭子。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回来,在萧笙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表情沉痛道:“休要诓我。你素来精神,会闹出这种笑话,分明是心里不屑。”

萧笙闻言瞳孔一颤。

萧艳殊继续说道:“无论你是不屑我的命令,还是不屑复仇的任务,亦或是觉得一个小丫头的命无足轻重,不值得大费周章,”她一掌拍在乌檀木桌上:“都太天真!”

萧笙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庆幸萧艳殊没有给他扣上“妇人之仁”的帽子,否则绝不是受这几鞭就能了事的。

“我究竟要和你说多少遍江湖凶险,你才能听到心里去!”萧艳殊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六门派会有今天的灭门之灾,就是因为当年不慎放走了我这个小丫头!他们以为重伤了姐姐,断了萧氏血脉,浮屠宫就亡了!可是不知道,小丫头会长大,死人腹中的胎儿也能活!”

自己惨绝人寰的身世,无论听多少遍,都还是觉得毛骨悚然。萧笙冷若冰霜的面色也显出沉痛来。

“笙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当把每一步都走扎实了!”萧艳殊情真意切的规劝:“江湖险恶,我一直以来对你如此严厉,不外乎是为了让你、让浮屠宫,能有一条生路。”

萧笙眼里的光闪烁不明,良久,只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屋内的温暖缓慢消融着萧笙体内的寒毒,这会已经让他好过一些。可随着身体感官的苏醒,他膝盖的疼和背上的伤越发灼人起来,他唯有安静的等着,等萧艳殊放他起来。可艳丽的浮屠宫主给自己斟上一杯热茶,并没有走的意思。她夺目的眉眼注视着萧笙,眼里满盛着复杂的情愫,似有万语千言要说。

那是她的外甥,她唯一的亲人。是她从死人腹中抢出来的孩子,也是仇人的血脉。

“笙儿,小姨有些话要与你说。”萧艳殊很少有自称小姨的时候,她身上的戾气收敛了大半,几乎像个哀怨的普通女子。她转头看向窗外初升的月光,道:“故事有点长,你还是跪着听吧,能记得清楚些。”

“笙儿,你可听说过‘一僧一道双刀笑’这句话?”

萧笙迷茫的看着她。

萧艳殊宽容的笑笑,道是:“你当然没听过了,浮屠宫没有人敢提这话。”

“说的是在中原武林,有个和尚,有个道士,还有两个耍刀的人,很是厉害。你想必也注意到了,这句话里,压根没有提剑。”

“浮屠宫的人,都是使剑的。我们离开了中原已有百年,从此中原的剑术式微,已经无人再练。倒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都在腰上挎一把宝剑做装饰用。听闻如今的市集上,都把宝剑和玉佩香囊摆在一起卖。”

“中原人都说叶虚经是浮屠宫的宝贝,却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宝贝是无影剑术!他们也不想想,为何浮屠宫会有这么厉害的内功心法,那全是我们的老祖宗,为了修得与无影剑八十一式相称的内力,多少代人积累的。”萧艳殊叹道。

“没想到如今世人只知叶虚经,不知无影剑,简直是个买椟还珠的笑话!”她的怒火带起真气的涌动,那可怜的茶杯险些被她捏碎。

“那,”萧艳殊身上那抹罕见的烟火气鼓励了萧笙,他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我们为什么会离开中原?”

“问得好!”萧艳殊眼中寒光一闪,“你可知,现在中原是哪一朝?”

“琼。”萧笙笃定道。

“琼前面呢?”萧艳殊再追问。

“昭。”

“大昭再前面呢?”

“铭。”

“大铭末年,”萧艳殊饮一口青茗,娓娓道来:“那时还没有一僧一道双刀笑的说法,我们萧氏的无影剑才是武林巅峰的角色。铭惠帝刘基,在做皇子时便与我的曾爷爷相交甚笃,故而等他做了倒霉的末代皇帝,浮屠宫也不遗余力的护着他。”

“可惜历史的轨迹非人力可扭转,大铭的烂摊子已经无法收拾,铭惠帝刘基兵败身死,李氏叛贼入主銮殿,改国号为昭。曾爷爷既不愿为李氏效力,也担心家人遭受新政权的迫害,于是带着萧氏闭走关外。从此浮屠宫的存在被大昭蓄意抹杀,曾经所向披靡的无影剑,几十年后竟无人记起。若干年后,随着李氏皇族的没落,浮屠宫的影响才重回中原,竟不是靠着无影剑法,而是叶虚经。”

萧笙听得入了神。

“笙儿,大昭亡了二十年,我们也该回中原了。”萧艳殊一声哀叹,承载着萧氏几代人的愤恨和不甘:“若我们还立在武林巅峰上,又有谁会不知天高地厚打浮屠宫的主意?又怎会有二十年前的祸事!”

萧笙眼神清澈,神情肃穆,只道:“我懂了。”

“懂了就起来吧,”萧艳殊手掌朝上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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