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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烟,整个家都会彻底淹进烟火气。而那是李漠最不喜欢的。这种生活单调统一,如电台工作,永远的对稿念词,很少有个人发挥余地,但不得不说,确实令人心安。
七点一刻准时出发。行程中李漠随手打开电台,隔壁办公室的交通频道,实时路况,几乎五分钟提醒一次注意行车安全,堪比导航一样贴心。红灯之际,李漠给晏辛匀发短讯,问他是不是已经返港,对方没有回复,一如既往的规避他的关心。
晏辛匀是温凉的人,李漠理解他的作为。
感情关系于晏老师是一种经营,他这个年纪,需要真正用到的人脉寥寥无几,更多是对他有求于人。娱乐圈办事残酷又现实,送礼是小事,这些人更注重能否交换同等价值的资源。手心手背,晏辛匀很难真正公平,他一只脚半退圈也是这个道理,辞去中国香港电影主席的位置更为于此,因为太不想掺和,搞到最后只好只身而退,这高官厚禄谁想要谁去贪。
晏辛匀对旁人没有过多关心,对李漠同样。四十七岁的男人已入中年,他追求的不再是名利与荣光满身,而是宁定。李漠深谙此道,因此没太在意,绿灯亮起后继续开车,心情不受影响半分。
晨会还是整层楼一起,丁秉文昨夜提携余韵诗,今早重点褒奖她做的好,七点到八点的第一个预热时段收听率再创新高,接下来只等十点到十一点保持经济频道热度,这次调度就算圆满。
罗小莉和孔慧坐在后排,分秒心惊胆战。不害怕是假的,昨夜李老师犯了那么大一个失误,并没有秉承台本内容播节目,导致广播官网底下热议一片,有骂李漠真性情,有说李主播没人情味,连女嘉宾姗姗也跟着遭炮轰,骂声激烈,强烈谴责这种第三者怎么有脸上节目诉苦,简直想撕叉她的二皮脸。
拖到会议结束,丁台也没点名李漠。
这是好事,散会后团队松口气,才收了笔记本准备回,丁秉文敲敲桌子:“李漠,留五分钟。”
将军受罚,手下不忍。罗小莉首当其冲,替李漠承认错误:“丁台,昨夜的直播是一个意外,李老师大病初愈难免会有失误,我们保证监督好李老师,下次绝不再犯。”
丁秉文合起手掌,放在脸前:“昨夜?昨夜发生什么意外?我还没来及盯《密谈》这个频道,等我回头看看。”
“哎丁台,不用了!”孔慧一听,多少得拦,“昨天节目很顺利,观众反响热烈,讨论都极高,收听率还打破了以往记录,李老师很棒,您一切放心。”
丁秉文本身对李漠专业能力是很认可,点头,说:“你们先出去,我和李漠有话要说。”
不是追责,其余谈什么他们便不再关心。脚尖撵后脚跟开溜,一个比一个走得快,生怕再被丁台留下问罪。
会议室空留二人,丁秉文起身,从领导位上出来,随意走到落地玻璃前,眺望满城景色。李漠无声作陪,在领导身后站好,目线同样穿过窗子,飘渺无定,从信号塔到行人,一览无遗,沉默不言。
丁秉文不开口,他很难揣摩台长心思。谁不知道这大楼丁秉文说了算,人老子是京城有头脸的官僚,级别大的吓人,三个儿子大学毕业就安排进重点部门,丁秉文作为老小,管理广电总局信手拈来,平日里那些个大导为了过审,登门送礼都是“千万”起步的级别。
社会最上层的人是高级野兽披人皮,李漠想来不猜领导想法,猜准了掉脑袋,测不准丢饭碗。自古君王多疑心,他在这弱肉强食的广播大楼只想保一个饭碗,有口饭吃的前提下,没必要跟总司令对着干。
丁秉文突然就叹一口气,说:“你呀,还是太沉的住性子。一个播音主持专业出来的高材生,又是硕士文凭,有这个能力,这个平台,别人都四条腿朝天铁了心升职高攀,你这一块肉星就满足了?真拿十一点半的午夜节目当香饽饽死攥不放,没一点上进心?”
李漠一愣,真没听出他这话门道在哪儿:“丁台,干一行爱一行,现在的午夜档挺好的,我想做出点名堂再换。”
“你知道陈尹离职前怎么说你的,”丁秉文插兜,脸上戏谑,“她说要不是年纪大了重起江山太难,她都想撬走你,出去买一栋大楼单干。”
提起陈尹,李漠俯首,不参与任何有关她的讨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初他最早毕业进广播大楼就是跟陈尹干,那时候陈尹作为广播大楼一把手,单拉出来这一块电台弄的风生水起,也结交了一批国内互联网资本,想通过有声的方式将实体剧发扬光大,专门开发线上耳朵IP这一块。
那一年网文盛行,男频女频满天飞,且尺度管控不是严丝合缝的细节审。李漠作为项目主开发官,所有企划案、运营方案和推广一手抓,陈尹拨款一举买下三百个最火热的IP,组团对搞配音,专门从海外请互联网策略师,就为了一炮打红有声剧,带领中国电台广播开扩一个新局面。一切都准备好,开工顺利,进行火热朝天,就在最后一个关卡试播出获得一笔天文盈利之后,一道突发的禁制令下来,将所有前期投资、人力劳作打成灰烬。
当时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李漠记得清楚,那是拿到奖金的第二日,陈尹在晨会上突然宣布停止一切制作,所有人原地待命,等候进一步整改。大家都是互联网行业的佼佼者,头脑聪明,思维敏捷,就算陈尹不说,他们也猜到铁定出了事。
李漠作为项目主要负责人,一边承受大家无助且慌乱的催工压力,一边向陈尹询问内情。那是他进入广播大楼后第一个留下来加班,却无事可做的夜晚,他站在陈尹电脑桌前,陪着她等待。他们始终沉默,并且始终不敢打破这沉默。这把利刃不知先穿透谁的胸膛,李漠只记得自己叹了口气,想要劝陈尹不必焦灼,应当一切释然,陈尹的眼泪却当着他的面流下桌沿。
陈尹说,我没想到,我父亲最后还是重儿轻女,亲手搞碎了我的宏图大业。我们姐弟四人,明明我第一个出生,理应分到最多的商业板块,就为我是个女人,他不愿我从政,也不准我从商,今时今日,连广播这一块他也要收回去,给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秉文。
风云政变,家族争权,李漠只是一个被卷进来的朝臣,侍奉到陈尹王朝分崩离析最后一刻,直到检察官拿走所有文件,说要调查陈尹非法贪污、受贿诸事,他都没说陈尹一句佞语。
那段最艰难的时刻,等待他的是停职,是银监局日复一日的调查,更是刑事科的短暂拘押、审问。
他们永远重复三句话,“对陈尹的事你知道多少?”“你有没有实质性受赃款、参与?”“如果你是清白的,那么你愿不愿意提供证据,明哲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