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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清晨跑进他的屋子,坐在床边摇晃他的肩膀:“师弟,再不起你可就要赶不上晨练了!要挨打了!”

“你们几个,”穆离渊从回忆里抽神,重新换上了浪荡不羁的笑,指了指身侧美人,“去好好招待纪阁主。”

身材妖娆的女子们朝着纪砚涌来,纪砚在扑面的魅香里沙哑地说:“师弟,把风雪夜归的剑身给我,可不可以。”

穆离渊的动作僵凝在半空。

纪砚从前做压他一头的师兄,如今做不可一世的纪阁主。

纪砚从不会对谁问出“可不可以”这四个字,尤其是对自己。

穆离渊不笑了,似乎在一瞬间被搅得兴致全无,冷冷说:“我听不懂纪阁主在说什么。”

纪砚缓缓走上前,一句一句地讲:“渊儿,风雪夜归是师尊的本命剑,本该葬在春寒峰上,但天机门前剑刃化雪护你,如今只余剑柄,长剑不全,无法归位。你既然大仇已报,留着风雪夜归的碎片也无用......”

纪砚的话忽然停顿,所有目光都汇聚于此,可他就这样在千百魔族的注视中哽咽了声音,“师尊的尸身已经千疮百孔,这把剑......你能还给他一把没有残缺的剑的么。”

碎裂的声响炸开在此刻寂静里。

穆离渊手背青筋紧绷,捏碎了手指间的琉璃杯。

周围的魔族纷纷抛下手边的珍馐美馔,一排排起身,件件魔器对准了纪砚!

只用尊上再做一个生怒的动作,他们立刻就饿虎扑食,将这个人撕成碎片。

可穆离渊没有再做。

他缓缓抬起眼,眸色在烛光映照下依旧晦暗无光,像不见底的深潭。

良久的死寂过后。

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默苏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穆离渊。

她不能理解。

她不能理解尊上为何会对仙门之人如此客气仁慈,更不能理解尊上会将到手的东西交出去。

魔族从不会返还自己的战利品。

无论想不想要、有没有价值。

穆离渊垂下了眼眸,继续喝酒,声音暗淡地吩咐默苏:“风雪夜归的碎片埋在紫藤树下,你带他去。”

......

魔岭上的大雨已经停了,紫藤树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像是刚出浴的美人在梳理长发。

纪砚停在树下,抬头望着那些垂落的枝条。

这里怎么也有紫藤树?

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秋千。

他的视线直直盯在紫藤树下的秋千上——

花枝藤蔓上绳索交错,隐约可见扭曲的抓痕和干涸的血迹。

荒|淫疯狂的画面从纪砚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听见自己咬磨后牙的声音。

他的悲伤里莫名抽出一种强烈的憋闷感。

为什么那样冷玉无瑕的人,会被最没资格玷污的人玷污。

江月白这三个字,清凛出尘到,他连想都不敢往那个方面想一下!

却能被穆离渊那样蹂|躏、折辱、当做发泄欲|望与仇恨的奴。

不公平。

还是不公平。

从来都是,不公平......

默苏出声喊他的时候,纪砚口中已经充满了咸涩的血味。

他咬牙咬出了血。

默苏将装着风雪夜归碎片的木盒拿给纪砚,却在交付前一刻又收了手。

纪砚抬眼。

默苏问:“尊上为什么要答应你。”

她不想再做摸不透心的鹰,她想做个能看透心事的人。

纪砚深吸口气,将血腥气咽回肚里,道:“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北辰仙君的本命剑要......”

“尊上他,”默苏的黑瞳盯着纪砚,“是不是根本不恨北辰仙君?”

纪砚曾经是和穆离渊最熟识的师兄弟,她觉得对方应当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魔岭风寒,吹来的紫藤碎花却是柔软。

“他当然恨。”纪砚在风中低声说,良久,又补了一句,像是回答也像是自语,“但也不全是恨。”

默苏皱起了眉。

人的语言总是晦涩难懂,她已经尽力学了很多年,但仍旧觉得有些人说话难懂。

比如面前这个人。

纪砚也并不打算让对方听懂。

因为有些东西,永远没法直宣于口。

肖想、爱恨、欲|望、摧残、毁灭......

肮脏的念头缠绕着尘世间的凡夫俗子。

他们的心,其实都一样不堪入目。

......

魔卫们奉魔尊的命令砍掉了紫藤树。

昔日花树摇曳的地方,此刻只剩一个深坑。

像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

深夜又落雨,将伤疤里填满了泪。

穆离渊坐在深坑旁,望着泪滴涟漪的水面倒映着无星的夜。

他终于鼓起勇气从藏香楼回来。

从忘记痛苦的酒醉里脱身,就好似活生生剥掉一层皮肉。

清醒的记忆如尖针利刃,扎得他浑身剧痛。

他召出了九霄魂断剑,用指腹轻抚了一遍。

而后抬手,再松手。

沉重的长剑砸破水波,沉入看不见的深处。

魔气缭绕四起,封住了深坑。

雨水消失不见,伤疤愈合在长夜。

没有了。

这回什么都没有了。

风雪夜归还了。

这把剑他丢了。

沾过江月白血的紫藤也砍了。

穆离渊深吸口气,慢慢站起身,想要在晚风里不带牵绊地走。

他已经抛掉了所有染着江月白气息的东西。

他只想能从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挣脱!

可牢笼不只是一把剑。

也不是这棵紫藤。

牢笼是天地、是万物、是无相无穷。

他走在没有星的夜里,想到天上的月。坐在没有紫藤的山边,看到飘落的花。

沉沦在没有江月白的人声鼎沸里,却看到白衣的背影。

他想要忘掉的人无处不在。

穆离渊步履沉重,他走了很久,但其实一步也没有走出去。

深坑积雨中的身影摇摇晃晃,将他困在这棵已经不复存在的紫藤树的坟前。

魔卫与魔侍都被他喝退。

在这个无人的黑夜,他终于可以卸掉那些满不在乎的虚伪神色。

他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只觉得痛。

撕心裂肺的痛、麻木茫然的痛。

痛到他口鼻都再次溢出鲜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

穆离渊手指攥紧了左心口,指尖魔息已经刺破了皮肉。

他好想把这颗心剜出来。

以后就不会再感到痛。

可他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忽然记起天机秘境里的雨夜,淌血起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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