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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屋里气氛凝重,季允趴在榻上,程放鹤倚在榻边,林执中坐在远处,沉默地看着大夫开方。

片刻之后随从抓了药,程放鹤命人就在屋中支起炉子,亲手烧火打扇,给季允煎药。

一片静默中,林执中忽然叫了声“侯爷”,害得程放鹤手抖碰洒药盅,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臂上。

“嘶。”他卷起衣袖,取了药膏。

季允主动替他擦药,一双眼却直直望着他。

程放鹤挑眉问:“看什么?夜里看本侯还没看够?”

季允红着脸埋头,自打他把话说开,就不似从前那般拘谨,也肯说自己的心思了:“侯爷在属下眼中是完人,见侯爷失手,难免讶异。”

程放鹤失笑,“本侯又不是天上的神仙。相处久了你便知道,本侯并非良善之人。”

比如欺骗感情这种事,就完全做得来。

林执中听够了他们打情骂俏,严肃地打断:“方才大夫说季允不可练武,依我所见,他也不必练武了。他的左手剑出神入化,再练无非是左手换右手,用处不大。”

“他的《行军新法》已成,当务之急是见识营中现状,将用兵之策落到实处。请侯爷送他到锐坚营历练!”

第27章 ◇

林执中的提议说到了程放鹤心上, 未来战神的理论知识学得充足,现在就差实战。

况且他不想把季允留在身边,不然临川侯这具身子可能真的会被反派捅死, 不算任务完成的那种捅。

可季允连忙说:“属下那本兵法只是随便写写, 用不上也不要紧。属下不想离开侯爷。”

“你想一辈子留在本侯身边做个随从?本侯喜欢的是大将军, 不是随从。”

季允下意识蹙眉, 程放鹤也明白这话伤人,但他并不打算收回。

最终季允没说什么,低下头, 长睫盖住眼中神色,“属下知道了,听凭侯爷吩咐。”

锐坚营就在京郊,但程放鹤让他夜里住在营中, 美其名曰体验真实的军营,实则是怕他回来折腾自己。

出门的包袱是程放鹤亲自整理的, 除了兵书要带, 自己送的陶笛要带,再替季允包了不少内服外敷的药。最后他从侯府兵器室挑了上佳的铠甲, 配上季允那把从心,风风光光给他装扮齐全。

季允如今是官身, 临川侯给他配了两个随从充体面, 派车送他们进锐坚营。

季参将官阶不高,临川侯却要求他担任军师。徐将军起初答应得勉强,但看了那本《行军新法》后赞不绝口,大方将练兵布阵之事交给他指挥。

刚到军营, 季允便一头扎进书房, 先将锐坚营这些年来的文书扫了一遍, 然后开始观摩军士操练。

不知为何,他感到如今的军士于往日有所不同,连着看了几天才想明白:阵容、装束和号令都没变,但军士们动作气势不同了,挥拳踢腿的力道不足,就好像……没吃饱饭似的。

季允心下疑惑,他向来不喜与无关的人打交道,但为了弄清原委,终于走进营帐。

中午,军士们从伙房打饭回来,依锐坚营的定例,每人饭、肉、菜各一碗,众人安静地低头扒饭,神情似有凝重,却无人多说什么。

季允看了片刻,缓步上前,“各位大哥,能否让我瞧瞧你们的饭食?”

几名军士下意识往后缩,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挪开,留下自己的食盒。

走近了季允才发现,食盒里的白饭貌似满满一碗,实则混着大量一看就咬不动的硬米,用筷子翻一翻,碗底甚至还有砂石。

而清水煮的白菜汤上,飘了一层发黑的菜帮子,炖肉碗里则透出馊味。

季允抬眸,军士们立即移开目光,似乎生怕他追问。

他不会和这些人为难,道了声谢便离开,一连转了几个营帐,看过众人的饭食,竟个个如此。

下午,他目睹了一场冲突。

起因是一名军士在操练时腹痛不止瘫倒在地,蒋副将大为气恼,借此教训军士们懒怠、荒废操练。

他话音未落,队伍里有人沉不住气,呛他营中饭食以次充好,导致大家体力不支才无法操练。众怒一点就着,军士们朝蒋副将嚷嚷起来。

双方几乎要动手,最后还是徐将军出面遣散操练队伍,才暂且结束这场纷争。

季允在旁看了全程,愈发不解,锐坚营伙食由朝廷拨款,未曾听说有所削减,为何近来如此寒酸?

难道……会和侯爷有关?

临川侯最近在朝中动作不小,季允不敢忽略这种可能性。若是如此,他就不能不管这事。

蒋副将在一旁骂着“本官也吃的伙房哪有你们这么娇气”,季允不会安慰人,默默听他骂了一刻钟,终于问他:“若军饷不足,锐坚营何不向朝廷请旨加拨?如今夏国犯边,朝廷岂会苦了军营?”

蒋副将的脸色顿时黑了,冷冷道:“这不是咱们下头人该问的,季参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季允更觉得可疑,等夜深人静,他见两个随从睡下,便悄悄起身前往徐将军的营帐。

因着侯爷的关系,他一直拿徐将军当自己人,相信对方会和自己说实话。

他无声靠近主将营帐,见一个侍从快步进入帐中,便暂时止住脚步。片刻之后,徐将军埋着头匆匆出了营帐,独自向仓库的方向走去。

季允落后几步跟上,见徐朴停在仓库入口。

那里候着两驾满当当的货车,送货人头戴斗笠、一身黑衣。季允从另一侧靠近,躲藏在二人视线的死角。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铁剑和铠甲,徐将军点点数?”那黑衣人道。

季允蹙眉,锐坚营寻常的物资,为何要半夜神神秘秘地送?

徐朴应了一声,“这些都给锐坚营吗?”

“那自然不是。”黑衣人冷笑,拍了拍车缘,“这一车是给锐坚营的,那一车——徐将军,上一批卖的银钱呢?”

徐朴忙从怀里摸出个车轮大的包袱,双手抓着递过去,“都是现银,最近世道乱,行情不景气,愈发没什么人买军备了。”

那人掂了掂,怒道:“这才多少?!乱世盗贼猖獗,你不会卖给他们么?”

“这……我到底是朝廷命官,与盗贼交易终归……”

“你这个锐坚营将军还想不想做了?”黑衣人将包袱揣进怀里,“丞相府近来被临川侯搞得焦头烂额,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在朝堂上的事丞相大人可都记着,再假清高弄不来银子,仔细你姐……”

“我知道了。”徐朴在身侧攥紧拳,“家姐无辜,还请宽限些时日,我一定想办法。”

黑衣人指了指远处的车,伸出三根手指,“给你五日卖出去,不低于这个数,然后自己送到城南的庄子上,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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