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1


脑海。

长沙。长沙。

眼前开始冒金星,涌在了大脑深处的那片黑暗里,那些小小的金色的火星在跳,很像簌簌落下的烟花。

这一刻,李卓曜忽然很想看一场橘洲烟花。

“你知道橘洲烟花最好的观景位在哪吗?”

“我知道……江边的……李白江阁。”

“……那叫杜甫江阁。其实那边并不是最好的观景位,因为离得太近,人又多。”

“那应该去哪看……”

“最好的远眺观景位,要从我们学校坐立珊专线公交,去往江边,苹果湖路口站下,往前走几百米,从有灯塔的地方下去。那个视角,是最好的。”

“最好看的烟花……是不是国庆放的。”

“我觉得不是。”周楚澜扯起嘴角,忽然笑了,侧过头看着李卓曜,两人的距离又离得更近了一些。

“国庆的烟花很热闹喜庆。但我觉得元旦的烟花设计更加浪漫。”

李卓曜声音很小的“嗯”了一声,脑海中乱糟糟的。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的声音、周楚澜急切地叫他名字的声音、医生跟护士手忙脚乱抬担架的声音,杂糅在一起,搅在脑中。

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大脑中这些乱哄哄的声音反而消失了,变得一片澄明。有一句刚才混在杂音中的话,从某个昏暗的角落涌了上来,李卓曜居然可以听得分明。

“有机会的话,元旦来看橘洲烟花吧。”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市医院的病房里,手上输着液,脚上缠着绷带。他妈梅萍正在旁边的椅子上焦急地坐着,见李卓曜醒来,神色才放松下来。

“还好吗儿子?头还晕不晕?”

梅萍把手伸过来覆在他的头上,被李卓曜轻轻掀下。

“不晕了。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看着梅萍那一身大红旗袍,叹了口气。

“你穿成这样?来医院照顾你儿子?”

“死小子,你还说!当时你张叔叔给我打电话,说你在长沙的农村让蛇咬了,要住院,我正跟舞蹈团到外地排舞采风,衣服都没顾上换,马上往长沙赶。”

见李卓曜精神还不错,梅萍这会儿才放下心来。端起旁边的粥,递给他。

“来,吃点东西。咬你这条蛇还有点毒,医生说要住院一星期呢。”

李卓曜接过碗喝粥,看见桌上还放了一大份凉了的馄饨,一个水煮蛋,一杯纯牛奶。

“你怎么买这么多?”

“这不是我买的。好像是送你来的那个同学买的。哦对,你真该好好谢谢人家,人家在这守了一夜,一直等到我早晨赶过来。”

“他人呢?”

李卓曜一惊。睡太久了,脑子还没清楚过来,昨天是周楚澜把自己送到医院的。他背着自己从乡间的小路走到了村头的路口,远远地,就看见了救护车的影子。

“回去了。说研修班那边还有事。这一袋子水果也是人家买的。”

梅萍把放在一侧的塑料袋提过来,递给李卓曜。李卓曜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五六个又圆又大的红苹果、一大串香蕉,都是个大饱满、色泽鲜艳,看起来十分新鲜,而且都贴着进口标签。塑料袋里面还有一张撕碎的小票,李卓曜把那些碎纸拼起来,看见了金额是49块8。

“妈,我想吃馄饨。”

“你不喝粥啦?那行,我去食堂给你买,比外卖快。”

“那不是有一碗,你端给我。”

李卓曜静静地说。

“那一碗都凉了,泡烂了都。”

“别浪费粮食。我正好饿了。”

李卓曜坚持要吃那碗馄饨,梅萍没办法,只好把它端过来,又递上筷子。

这碗馄饨是在医院里面买的,个头大,馅儿也多,只是已经泡了很久,变成了一碗馄饨汤,李卓曜都吃完了,连碎在汤里的馄饨皮都没落下。

他想给周楚澜道谢,但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研修班的课程本来是半个月,因为每天住在一起朝夕相处,他也没想着特别存号码——结束的时候存一下就好了。到时候回到市里,再请他吃一顿饭,这段时间的拍摄,周楚澜帮了自己不少忙,下了晚辅,李卓曜在房间整理素材,有不懂的都会问他。

他曾以为自己会在研修班结束,跟周楚澜至少有一个好好的告别,一起吃饭、喝酒、交换手机号码或者QQ,然后半真半假地说出那句“以后常联系。”

但李卓曜心底是暗自希望,他们未来可以真正做到“常联系”的。只是这个“常”字有些重,以什么身份跟立场呢?

朋友?还是……

他不知道。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跟周楚澜的告别来得比想象中更加匆忙。甚至都没有一句告别的话来收尾。收尾是多么重要啊,李卓曜从小到大写作文,最喜欢用的标点符号就是“句号”,一个封闭的圆形。可以意味着一段叙述的结束,又可以看作是另一段叙述的开始。

下午的时候,民宿老板娘来了,把李卓曜的行李箱跟相机送了过来。

“谢谢老板。跑腿辛苦了,您看看怎么收费,我付钱给您。”

“不用不用,骑个三轮车很快就到了。你同学已经付了钱了。”

“他付多少?”

“二十。”

20块的车钱,医院里卖20块一碗的馄饨,2块一个的鸡蛋、3块一盒的牛奶,49块8一袋的水果。

一共94块8.

来研修班,周楚澜只带了100块的现金——虽然额外有两百块,是早就准备好了给陈夜的。有94块8,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他从医院怎么回去呢?哦,有一趟很远很远的绕城公交可以到,下了公交,还要走1公里多的路。

后来某个夜晚,李卓曜终于鼓起勇气,给周楚澜打了个电话。

“喂?我是李卓曜。”

“好点了么。”

“好了。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不客气。”

“我下周出院,然后就回广州了。”

“嗯。”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在凉如水的夜色里。

只是谁也没挂断。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再见。”

最终是周楚澜先挂掉了电话。

李卓曜放下手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又把手机拿起来,想给他发一条长长的短信,又一时不知道如何措辞语言。删了又加,加了又删。

“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看起来不痛不痒、无甚感情的祝愿与感谢。

周楚澜的短信很快回复了“你也是”。

2014年的夏天好像过得格外快,很快就入了秋。广州的秋天,跟别的地方比,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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