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02


宋云期生得扎眼,此时面不改色,在一片混乱的场面里就更加显眼了。

看着离宋云期只几步正同侍卫厮杀的凶徒,孟今今替他捏了把冷汗。他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注视着她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她过去似的。

她冲他摆摆手,指着靠近他的凶徒,让他注意,但很快她看到挤上楼梯的凶徒,便无暇去管他了。

上去就是等着被围剿,孟今今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她翻过栏杆跳了下去,贴在角落里捡起滚落在地的酒瓶抱在怀里当防身,思索该往里逃。

船舱里无处可躲,继续待在画舫上必死无疑,那几个侍卫护着一个宋云期都吃力,哪管得了她。她望了望黑幽幽的湖面,紧张地咽咽口水,跳湖倒有那么一丝活命的可能。

孟今今打定了主意,眼睛慌忙搜寻着木板之类能帮她浮在水上的东西,没注意到一道寒光正从她身侧披来,等她察觉到的时候,那凶徒身子一抖,只见那沾染鲜血的刀尖从他的腹部冒出,正中其要害。

她随即被人拽住了胳膊,救她的人竟是宋云期。

宋云期气息不稳,胸膛起伏的厉害,和刚才比起来判若两人。他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快速地朝栏杆走去,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她推进了水里。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将她吞噬,身体在往下沉去,与此同时湖面又坠入了一人。

孟今今睁开眼,水面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她正要挥动试图游上去,忽然手腕一紧,被人带了上去。

浮出水面,孟今今被没入口鼻的湖水呛得咳了几下,大口呼吸着空气,还晕头转向着便被拉着朝前游去。

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孟今今看着黑暗里宋云期模模糊糊的后脑,半天没回过神来,听到后面传来的哗哗水声,她回头看了看,似乎是凶徒追上来了。

凭宋云期的身子骨,孟今今很是担心他们游不到岸边,但好在最后两人顺利到了岸边。

上了岸,宋云期显然透支了体力。他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捂着胸口,咳得也厉害,随时就要背过气似的。

两人全身湿透,冷风瑟瑟,仿若浸到了骨头里,孟今今拧去衣角的水,身子直发抖。

湖里传来的水声越来越近,不安地回头望向湖面,心里火急火燎,“你还行吧?他们快追上来了,我们得赶紧跑。”

听到宋云期闷闷地恩了声,孟今今起身拉起宋云期就往前跑。

他们正处于一片稀疏的林子里,孟今今借着微弱的月光,朝着远处灯火集中的位置跑,身后宋云期的咳嗽声就没停下过,她回头气喘吁吁地问:“受得住吗?”

宋云期用拇指按了按她的虎口,示意还能忍受。

“再忍忍。”

林子很小,须臾他们二人便跑出了林子。孟今今带着宋云期钻进了条巷子里,二人东拐西绕,后头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在一个拐角处,宋云期踉跄了下,在他前头拉着他的孟今今身子不稳朝着一户人家的院门斜去,许是屋主忘了上栓,她这一撞把人家的院门给撞开了。

孟今今忙不迭扯着宋云期躲了进去,迅速合上了院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孟今今心惊肉跳,透过门缝观察门外,下意识侧身贴着宋云期的身体。

孟今今一颗心正高高提起,忽然手腕被握住,她吓得转头去看,宋云期一张俊容近在咫尺,他捂着嘴,慢慢垂首,额头无力地抵在她的肩上,手上力道大到孟今今都能感受到他忍得多痛苦。

她吃痛得皱眉,但看到他这副模样,再有他刚救过自己,到底是没有抽出手来。

孟今今屏住呼吸听着从门前经过的脚步,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才呼出口气,虚软道:“他们走远了,你咳出来吧。”

她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般带着宋云期一块瘫坐在地,宋云期谨慎地将咳嗽声压得很低,仍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天寒地冻,两人浑身湿透,孟今今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发着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因为难受,她犹豫了下,缓缓抬起手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脊帮他顺气。

盈盈月光撒落在相依的二人身上。背脊上滑动的手像是无声的安抚,他侧眸凝着她的侧颜,透着些许意外,而后他闭上了眼睛,头靠着她的肩,褪去了往日的自矜,慢慢依偎在她身上,仿若此间她是他唯一依赖之人。

孟今今的动作僵了下,她斜眸,宋云期的脸朝外,她看不见他的面容,两人是第一次贴得这么近,姿势更算得上亲密,让她很不习惯。

屋里的灯亮起,房主似乎是听到动静惊醒了。

一名女子打着灯笼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人吓了一跳。孟今今急急解释他们不是盗贼,说可以给她钱,让她别叫。

孟今今抽手去掏钱袋,宋云期手中一空,下意识去抓却没抓到。

屋主警惕地走上前,把他们从头到尾照了个遍,当看清宋云期的面容后,似乎防心当即就没了,眼睛直盯他的脸,眼神太过直白令人不适。

之前什么也看不清,这会儿灯光打在宋云期的面上,孟今今才看到宋云期的唇色发紫,发梢正滴着水,湿漉的发丝贴着他的颊边,水滴沿着他白瓷般的面容滑下,因屋主的目光他不适地微蹙着眉头,长睫沾水,平日里那个清冷如月的公子,此时瞧着格外的孱弱。

孟今今咳了一声没能让屋主移开视线,侧身站在了宋云期身前,挡住了她的眼神,把钱袋丢了过去,问屋主能不能要间房屋和干净的被褥衣衫。

宋云期看着孟今今将他护在身后的样子,稍稍挪动了脚,更贴近她一些。

两人之间的关系现在是一目了然,屋主讪讪地移开眼睛,掂了掂钱袋的分量后点了点头,领着他们进屋。送来热水和孟今今要的东西就走了。

二人坐在炭盆边暖身子,宋云期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听起来平缓了点。两人衣衫和发上还往下滴着水,孟今今的右手手腕还隐隐作痛,她拉起衣袖,看到手腕上那几道深深的红痕,眼眸微睁,没想到他刚才握得这么用力。

孟今今一脸若无其事地快速拉下了衣袖,生怕宋云期看到,她偷瞄了他一眼,结果直直撞上了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孟今今结巴了下,“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屋主这时将热水送来了,孟今今不由暗道了句来得真及时,考虑到宋云期弱不禁风的体质,便让他先清洗:“我去外头等。”只不过刚站起身,宋云期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不必了。”

说完他起身解去腰带,孟今今舍不得离开这暖和的屋子,既然他不介意,她就没有坚持,重新坐回去烤火了。

宋云期在她背后脱去衣衫,孟今今觉得有些不自在,主动说起刚才的事情,“晚上这帮人是冲着什么来的?”但回想一番,那群人逮人就杀,似乎并不是单单冲着他来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宋云期搭在腰带上的手停了停,淡淡道:“不清楚。”

孟今今脑中突的蹦出了个人影,下意识将心中所想低低道了出来:“难道又是二皇子?”

话一出口,她噤了声,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当做是一种默认,打住了这个话题,一时间屋内静默无声。

为了杀一人而祸及了那么多无辜,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做法确实也像出自他手。

她伸手烤火,看着自己的手背。如果真是他……

孟今今神色微怅,两手撑着额首。二皇子那一声声的姐姐,回荡在耳边,此时像是一种嘲讽。不甘心也得承认,她以为他至少不会害她性命。

反倒在她心中最不可能救她的宋云期,出手救了她。

孟今今不禁感叹,还真是世事难料。

回来了!因为叁次元的事和本人状态不佳,所以停了这么久,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二百四十

二人都换好了衣衫,宋云期盖着棉被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看着气若游丝,虚弱到一碰就碎。

孟今今帮他把炭盆移到了床前,准备出去看看情况,“我去外头看看,也许能遇上来找你的人。”她一推开门,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的屋主飞似地逃回了自己的屋,明显心思不正。

孟今今站定在门口,思及屋里头手无缚鸡之力的宋云期,回头看了看他,心想还是先去警告一番那屋主再出去吧。

他的面色比方才稍微好看了一点,不知是不是听到这动静,说道:“再等等吧,晚些出去。”

宋云期的声音还很是虚弱,孟今今听他这么说了,便点了点头,退回屋里。

她有些疲惫,趴在桌上。但刚坐下就看到宋云期裸露在外的一只脚上有数道刮痕,脚底也受了伤。

孟今今一愣,坐直了身体,“你脚上的伤……”她不由在屋里搜寻他的鞋子,扫了一圈都没看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的。

孟今今当下不禁佩服起了宋云期,方才在林中跑了一路,地上都是残枝石子,他居然忍下来了。还以为他那时是咳得厉害回不了她的话,现在回想,应该是在强忍着疼痛开不了口。

她看向他,“刚才在林子里怎么不和我说。”他看着不重,她应该能背着他跑一段路。

他轻咳了几声,“情况紧急,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孟今今又瞄了眼他的双脚,他肌肤玉白,血红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她起身去问屋主有没有伤药,因为刚才那一出,屋主心虚,没有开口索要什么,干脆地把药给了她。

回屋端来烛台,她在床沿坐下,“我帮你上药,你把腿全露出来。”她拔开小塞子,见他没有动作,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宋云期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口,“我没事。”

孟今今腹诽了句逞什么强,不赞同道:“你伤得挺严重,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果不及时处理,万一因此染上其他病呢。还是你觉得这药不好?虽然寻常人家没有你平时用的好药,但多少也是有用。”

宋云期轻咳了两声,瞄了她一眼,状若漫不经心道:“以往,你并不会关心这些。”

她愣了片刻,随即坦言:“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总归你今晚是救了我,我也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孟今今眼神纯粹,他闻言不语,迟迟未动,孟今今失了耐心,正要塞回小塞子时,他却动了动手,将整只脚露了出来。

她微微俯身,把控着小瓶子撒着药粉,接着上一句道:“但你别忘了,你之前可是算计我害得我险些没命,所以你给的这恩就别指望我回报给你什么。顶多,我们算是两清。”

宋云期垂眸,微弱的烛火摇曳,恰好的柔光投在她专注的眉眼,他的目光掠过她半干柔软的乌发,如鸦羽的长睫,听着她细微的呼吸声,弥漫在胸腔如被碾过似的疼痛,仿佛也跟着扫去了些。

伤口弥漫开来的火辣痛感很快就使他回了魂,他眉首蹙起,微微一颤,孟今今怕一不小心撒多了,头也没抬道:“别动,疼过了就不疼了。”

若卿找来的时候,随行而来的还有栾子觉度堇。

栾子觉两个大步上前抱住了她,度堇站在门口见她平安无事,望着她长长舒了口气。

栾子觉抱着她的力道像是在勒她,她安抚了好一会儿他才放松些力道,度堇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额首贴着她的额首叹道:“还好你没有事,再晚些找到你,你恐怕回去就得先去看我了。”

若卿扶着宋云期起身,他看着沉浸在喜悦里的叁人,目光停留了许久才移开。

回到府里时天已经泛青。

栾子书和辛出来的时候,孟今今正裹着棉被喝姜汤。

四个男人难得齐聚,孟今今被八只眼睛盯着,将昨晚经历的事情简洁的阐述了一遍,当然,略去了些惊心动魄的细节。

他们看着她安然无恙,想她今晚受了惊吓,没有多问。

立于角落的辛出神情有些怪异,他沉着张脸也不知在想什么,当察觉孟今今朝自己这边看来后,他的面色又迅速一变。

昨晚本是轮到栾子觉,他坐在床沿拿着帕子替她拭去唇边的水渍,眼神一遍遍扫过辛出和度堇,都快看出了个洞来,示意他们快点走,别占了他的时间。

他们担心自己一晚上了,她正撵他们去睡会儿,房门敲响了。

宋云期差人送来了活血化瘀的药膏,孟今今舌头打结,迎着叁人探究的目光,还有默不作声的书生,她怨艾的腹诽送就送吧,可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送来,来的可真是时候……

“送过去了吗?”

宋云期端起黑浓的汤药,汤药散发的苦味令站在他身侧的若卿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胃里翻江倒海。

“已经送到了。”

他看宋云期平静地喝了药,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快地皱眉道:“主子为何要救她?还将上好的玉瓷膏给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您也不会受这些苦。”

宋云期将空碗递给了若卿,再接过他手里的清水漱口,随意扫了他一眼,若卿便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这时屋外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闯了进来,若卿正要出去看看,门就被人踹开了。

来人显然带着滔天的怒火,那一脚险些就要将门给踹了下来。

辛出如风一般冲到宋云期面前,若卿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他单手揪着宋云期的领子将他重重地压在桌沿,力道之大还将圆桌撞得往后移动了些许。

宋云期的手抓住了桌沿,吃痛皱眉,若卿看得胆颤,深怕宋云期那单薄的身板要被压断了,怒喝了声,“你在做什么?!”

若卿当即拔剑架在辛出的脖颈处,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血痕,但辛出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冷冷出声:“看来你真是毫无半分信义可言。她为什么会收到邀贴?!”

宋云期淡道:“这是个意外。”

辛出像是听到了笑话,“难道你们连阻止她的能力都没有?”

若卿着急地抢先替宋云期解释:“什么邀贴?!我们完全不知情!她会过来我们也没想到。”他还以为她是从辛出这里知道了什么,放心不下他家主子才过来的。“当时已经有人看到她来了,如果那时让她回去,定会让人起疑心。我们也已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她!你该自己去问她从哪得来的邀贴?!今晚我家主子可是还救了她一命!”

辛出眼中杀意毕露,冷冷看着宋云期,“你该庆幸自己能救下她。”

若卿还要再说,宋云期看了他一眼,让他出去。

“可他……!”

“退下。”

若卿不情不愿地收了剑,转身离开了。

宋云期看着眼前暴怒的男人,缓缓直起背脊,“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辛出冷讽,松开了手,眼眸微眯,气势迫人,“看来我们不适合合作。倘若再有类似今日的事情再发生,到时我自会取你性命,来拿我要的交代。”

与此同时在二皇子府中的暗室内,郑小将军坐立难安地看了看背对着她站着的二皇子,又看了看身旁一位头带兜帽的中年女子。

“我们中了他们的计。”中年女子肘搭在扶手上,面色凝重,重重一叹道:“您这回可是闯了大祸啊!”她侧头看着郑小将军,郑小将军局促地站起身,“我这不是想帮忙吗……李姨,我知道自己是做错了,可我也是想出份力啊。再说,尤郎的身份你们也是调查过的,所以这事也不能全赖我啊……”

郑小将军虽然说话的声音有点虚,可每个字都是在极力为自己辩解,想将错处从自己身上推走。

前个月郑小将军在外养了个清倌名叫尤郎,那尤郎善解人意,处处很是得她喜爱。自从郑家倒了,郑小将军处处需得依附二皇子,出门在外时常被人明着暗着讥讽挖苦,她一直不满被自己的夫郎压过一头,事事都要看他的面色。前不久尤郎为她献了一策,这一策便是那帮黑衣人。

那帮黑衣人实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江湖盗匪,前不久他们的头领被朝廷活捉后斩杀,这伙人恨穷极发,杀不了皇帝,便想拿权贵们泄恨为自己的头领报。

郑小将军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便瞒着二皇子暗中差人与那帮盗匪接触了,简单的以为就算是被查到了,只要杀了与盗匪接头的人便能保全自己。她甚至为了能取了宋云期的性命还另买了几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混入其中。

只是郑小将军自以为的天降良机,不过是个圈套。

中年女子原是郑将军的部下,对其忠心耿耿,也是看着郑小将军长大的,怎会不了解郑小将军心里真正的想法,她恨铁不成钢地怒瞪了郑小将军一眼,“您不该瞒着我们擅自行事!如今酿成如此大祸,那宋云期定然有后手在等着我们,我等人已是瓮中之鳖!”

从没被人如此凶过的郑小将军大气不敢出,随即心里的不满更甚,将矛头指向二皇子,“若不是他一直压我一头,我怎会如此行事!””

中年女子一拍桌案,震得郑小将军不敢再多言,畏畏缩缩地坐了回去,烦乱地一挥手:“行行行,说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先别追究这些了,眼下该商议如何躲过这一劫才是最重要的啊。”

中年女子又是一叹,“殿下交代我看好小将军,我却没能做到,怪我。”可惜二皇子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只来得及将买来的杀手灭口。

中年女子望向二皇子,他始终默不作声,中年女子心中不定,揣摩不出他的想法,语带恭敬,试探问道:“不知殿下有何良策?”

二皇子缓缓转身,下巴点了点郑小将军,轻笑了两声,“简单。杀了她。”那笑声犹如叁九天的阴风,眼神像凝聚着风暴,冰冷阴鸷。

郑小将军恐惧地看了眼中年女子。

“这……”中年女子迟疑,郑小将军是真怕二皇子杀了她,害怕地站起身,梗着脖子喊:“凭什么杀我!你敢动我!你当初害的我流了孩儿,罪不可恕!如今你胆敢说出这种话来!要是没有我,那些效忠郑家的部下能听你的?!”说完就想冲过去。

中年女子按住了冲动的郑小将军,怒瞪了她一眼,对二皇子谦和道:“殿下,她到底是郑将军的后人。”虽然郑小将军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她是郑将军的嫡女,原是郑将军着重培养的。

二皇子的面上已经不见一丝笑,他凉凉道:“难道她是唯一一个吗。”

天子脚下,素来太平。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天城。

宋云期这些天对外称病,闭门谢客。

外头都在说宋云期那晚受了惊吓,还掉进了水里,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一病不起了。

午后,若卿神色飞舞地踏进门来。

宋云期放下手中的书,气色已经恢复的不错,远没有外头传得严重。

“情况如何?”

“一如计划之内!那姓郑的一步步的落了咱们的套,明日之前石大人应该就能顺着咱们留给她的蛛丝马迹查到了。”

那帮盗匪的确是泄恨报仇去的,只不过最先注意到这群人的是辛出。

“饶二皇子本事再多也管不住身边的人。”若卿声音难掩一丝激动,像大仇得报似的。

柳照此人落榜数次,进不了朝堂,但一颗弄权之心却不曾消失过。即便有着连绵不断的赏赐进了他们柳家,也不能满足她。柳相宅心忠厚,盼的是天下百姓安宁,偏偏有个女儿要的是日后玺帝稳坐皇位之时,在这天城中柳家依然能有今日的光鲜,而不是踏上衰败之路。她屡次叁番说服不了柳相,因此她欲趁柳家得势时一搏,二皇子看出她这一点,暗地里与她接触,成功将其笼络。短短时间,两人联手在朝中已经小有势力,玺帝的心腹也折损了两个。

“只要二皇子倒了,柳照也能消停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平日给他们柳家的已经不少了,竟妄图柳家一家独大。眼下顾忌柳相还动不了她,但他日等陛下皇位坐稳,她定要好好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醒着呢?看来本宫来的正是时候。”

太女突然闯进,不敢拦下她的下人跪在她的脚下。

宋云期目光无波地扫了她一眼,便收回,像没看到这人一样。

若卿看两人气氛不对,便垂首退了出去。

太女自行坐下,支着下巴看他,“你一直找借口不见本宫,不这样怎的能见到你。”她弯了弯眸子,红唇轻启,一字一顿,“你是在不满本宫做的事情?”

他冷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女耸了耸肩,“没什么。只是实在好奇。”她笑得意味不明,“那天听到你还是让她上了画舫,还以为是本宫猜错了。可后来没想到,你会冒着风险救了她。你这是何必呢。”

二百四十一

宋云期眸色黑沉如水,声音辨不出他的情绪,“够了吗?”

太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起身踱步至他的身边,抚上他的肩,“本宫就是好奇罢了。想当初楼越与你青梅竹马,她还是太女的时候便对你情有独钟,可到最后也没见你手下留情。当初知道你留这个女人一命的时候,本宫就奇怪了,你竟然也有心软的时候。”

他敛眸,面上静若止水,没有解释,只道:“如果你已经得到了答案,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你若有闲心,还是放在别处吧。”

“本宫只不过是,”她拍了拍他的肩,面色一改,略显严肃,“担心。”她虽与这弟弟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她深知,他很像自己的母亲。

宋云期的生父,她的母皇有多爱那个人呢,待他如若珍宝,即便那时她还小,仅是母皇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感觉到他对母而言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可为了报仇为了登上皇位,她还是能将心爱之人送到他人身边,忍受抽骨断魂之痛,将他一点点从心上剜去。她亲眼看着母亲在无形中的变化,自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母皇发自内心的开心过。

而人心是世上最大的变数,唾手可及的皇位与母皇擦肩而过,而那人的心里也不再只她一人。当时母皇一夜白了青丝,她没有恨他,像是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只是被她陡然发现的支离破碎的眼神让她到现在都忘不了,比起失之交臂的皇位,她更在意的是那个人吧。

就算真的动了情又如何,他们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只要他们想停下,即使过程再如何痛苦,他们都能忍受。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更像是一个劫数。

太女看着静默的宋云期,她是挺不希望他会成为第二个母皇,好歹是她的血亲,她不想看到他们一个个的结局都是凄惨抱憾的。那种模样她看过一次便够了。

“你的事不曾需要别人插手,但本宫要提醒你一句,你若没那个打算,还是在陷得……”

宋云期放在桌案上的手指细微地动了动,被太女捕捉到。

她没再往下说,带着几不可闻地叹息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老太师的最疼爱的小孙女那晚也在画舫上,所幸只是受了些外伤。但老太师听到消息后,当即就吓晕过去了。

度堇这些天都在老太师身边侍疾,孟今今连着好几天没见过他。

听到他过来了,孟今今脚步一拐就去找他了。

小荟跟在孟今今身后,心想,那位子觉夫侍今晚要独守空房了。

孟今今到的时候,度堇正要去沐浴,见到她,露出一丝笑容,走上前去将她抱了个满怀。

“你来了。”

度堇身上充斥着檀香,见孟今今嗅了嗅,他解释道:“这几日我都在佛堂抄经祈福。昨日太师转醒,他们便让我先回来了。”

“老太师膝下子女众多,他们一人抄一篇就足够了,你随便做做样子不就行了。”孟今今两手胡乱摸着他的脸,看看他这些天有没有被累瘦了

孟今今听说过老太师的几个子女都没什么出息,对家产虎视眈眈,因此一个个平日惯会在老太师面前装成孝子贤孙的模样,盼着将来能多得几分。自家都不够分的,对于凭空多出来的度堇,他们本来是不能接受的,但得知度堇的身家不少后,一个个便皆改了态度,时常来寻度堇讨好处,还一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这是看重度堇,度堇能有这些应当感激他们。

老太师当初愿意认下度堇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平日鲜少会去关心他。度堇依仗老太师是得了不少便利,可如今看来,除了是为自己的身体,还在为自家儿女寻钱袋子。

虽然是双方各取所需,可那些人的嘴脸让人厌恶,况且度堇给的远远比得到的多,因此孟今今每每想到此事难念感到忿忿,想他断了太师府的关系,大不了她来养他。

听孟今今又说起在这个,度堇笑容灿烂,她吻了下她的颈窝。他们要的多,留下的把柄也多,他现在不要太师府里的一分一厘,不代表将来不要。

他心底里要孟今今更心疼他,这些心思他自然不会告诉她。

孟今今当他是不想被辛出压一头,“你们两人有消停的那一天吗。”

度堇低叹,语气染了点无奈,“我也想和他好好相处的。”

孟今今敷衍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度堇眼底带着笑和宠溺,说话的语气却像失了宠的深闺怨夫,“从前你都会听我说完。几天不见,你就变了。”

“恩?哪变了?”孟今今捧着他的脸,吻落在他的唇上,“我是看你累了,睡吧睡吧。”

度堇弯腰,笑笑着蹭着她柔软的手心,闭上眼睛一脸享受,“这些天没有累着,只是过得枯燥了些。”他又睁开了眼,含着勾人的笑意,柔柔道:“我好累,你陪我去沐浴好吗?”

孟今今见屋里还有旁的人在,尴尬地咳了下,小永和小荟自行领会退了出去。

度堇都开口了,孟今今当然不会拒绝。她亲自伺候他沐浴更衣,完全忘了另一边在等待的栾子觉。

陪着度堇用好晚膳,度堇提醒她栾子觉在等她。

四个男人虽然都有‘轮值’,但其实这是孟今今自己定的,到目前为止一切平和,只不过偶尔会出些岔子,会出现撬人的情况,且大多都集中在属于栾子觉的晚上。

辛出和度堇就是那个撬人的,栾子觉虽试图扳回一局,但怎奈两人给孟今今留有的阴影太大,没有一回成功过。而栾子书脾气是好,也不会生她的气,但其他叁个男人清楚,孟今今最不可能让栾子书受委屈。

如此一来,唯有栾子觉。他脾气最暴躁,但也是最好哄的,就是有些费身体和脑力。

久违的温存让两人都不舍得打断。

孟今今太久没见到度堇,度堇仅是略微使了招以退为进,眼前的小女人便留了下来。

他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可眼里却藏着得逞的暗笑。

他搂着孟今今上了床,两人面对面躺着,度堇的手搭在她的手背上,眼眸柔情似水,指尖一根一根地触过她的手指,细小的动作带着挑逗。他眼神渐渐变了,蹭着她的身体,湿漉的吻落在她的脖颈、锁骨、胸前,手揉着她的尾椎骨,没一会儿,他的气息便急促了起来,反观孟今今还一脸淡定。

度堇含怨地一咬她的指尖,“在想什么?”

孟今今讪讪笑了下,缩到他怀里,不敢说她在分神想该怎么补偿栾子觉。

度堇也不恼,低首轻嗅着她的发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闪,说道:“二皇子的事你听说了吗?”

孟今今一怔,不明白度堇为什么突然提起他,抬起头来,“他……怎么了?”

他顺着她的长发,柔柔道:“他啊,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晚在画舫上抓到的活口还在审着,稍微有些头脑的,都能察觉其中的不对劲。一帮正在缉拿的逃犯能顺利进到天城,且藏匿于天城等待时机,这其中必定有人在帮忙。

孟今今这些天都待在皇子府里,宋云期在画舫上出了事,下人们生怕触了眉头,没人敢议论这事,她也没有特意去打听。

眼下从度堇口中才得知被玺帝钦定查办此事的官员竟去了连着两日去了趟二皇子府。

真是他……

度堇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去观察孟今今。他与二皇子在汇城的几次接触中,他能感到,二皇子对孟今今并不一般。

“自作孽不可活,他要真栽了,日后就不用再因宋云期被波及了。”

她这话发自肺腑,度堇见孟今今反应正常,他这才安下心来。

孟今今被几位生意上有来往的掌柜请去吃席,席间,此时几人又议起了二皇子的事情,还有他与其妻主郑小将军和宋云期的恩怨纠葛,孟今今听着,不免想起前几日辛出告诉她的一件事。

玺帝并没有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挑的人不是心腹,而是位拒过玺帝提拔的给事中,姓石,曾以受之有愧为由拒了升官,秉性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古板刚正,油盐不进,不通人情,由他来主审查办,最是合适不过,不用担心有人暗中收买。她乍一听便觉得玺帝对那位石大人也是青睐有加,九五之尊在百官面前被拂了面子,竟然还将机会送了过去。

这会儿她想起这一茬,突然觉得玺帝歪打正着挑了个最合适的人去查办。

当晚宋云期也在画舫上,但他到底是毫发未损,只受了些轻伤,事发时混乱不堪,大家自顾不暇,想必不会有人特意去注意宋云期,更没人同她一样与宋云期一起差些做了刀下亡魂。二皇子身份特殊,如今查到了他的头上,若玺帝点的是身边近臣或大理寺查办,难免还是会让有些人觉得其中暗藏猫腻,认为玺帝不容二皇子,宋云期闭门休养也只是做做样子。但换做这位连皇帝的面子都敢拂的石大人,那便没人会多说什么。眼下看来,许多人都信了这事就是他们夫妻二人做的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查到他了。

回到西园,迎面有个小厮冒冒失失地撞上了孟今今。

孟今今还以为他是没看路,不想他往她手里塞了张纸条后就飞速走开了。

待回到屋里摊开纸条一看,是约她见面的,没有署名,不知是谁,但最有可能的是二皇子,还有魏致。

她撕烂了纸条,当做没看见。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她不想见的。

她蹲在院里,看着那几盆盆景。

当初从二皇子那收到的几盆光秃秃的云杉罗汉松如今被养得生机勃勃,孟今今原想送还回去,但送回去就会被二皇子又摧残,养得这么好扔又舍不得,所以她又留下了。

这下她有点后悔,她刚收到的时候就该把这些都扔了,或者送人。

小荟脚步匆匆跨进院子,她走到孟今今身边嘀咕了一句,孟今今微睁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小荟,“真的?”从出事到现在不过六七天的时间,事情发展的速度快到令她倍感意外。

二皇子居然被禁足了。

“是,消息刚传开。”

现在只是禁足,应该是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倘若真被那位石大人找着确凿证据,那些受难的勋贵必定不会放过他,恐怕二皇子连性命也难保。

但想来二皇子不会束手就擒,说不准这会儿已经想好了保命的对策,明天就解了禁足。

“活该。”

嘟囔了句,她摇了摇头,不再想二皇子的事,她蹲下身,拿来剪子修剪枝丫,一时手快,竟被她剪下了一大截。

孟今今一吓,赏目的云杉就这么毁在了她手里。

孟今今今日进了宫。

和儿因着出宫在外头犯了点错,已经被禁止出宫半个月了,只那天去看宋云期的时候才得以出宫一会儿,走得时候闹着要孟今今等宋云期好些了进宫陪她玩。

直到宫门快下钥,和儿才肯放她离开。

离开时,雷声轰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马车晃晃悠悠,孟今今听着雨声,抱着手炉窝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马夫喝了声,是有人冲出来挡在了马车前。

孟今今疑惑地掀帘一看,就见马车下站着个头带帷帽的女子,她不顾马夫的阻拦,爬上了马车,将孟今今撞了进去。

孟今今伸向袖笼拿出里头藏着的小刀,警惕看着来人,“你是谁?”

那人慌里慌张地掀开帷帽,急声道:“孟驸马!是我是我!”

“郑,郑小将军??”

孟今今万万没想到会看到她,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于是对马夫摆了摆手,打量着郑小将军一身粗布麻衫,显然是乔装偷跑出来的,“您怎么跑出来了?!”

二百四十二

郑小将军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救命稻草,一把握住孟今今的手,“孟驸马我终于见到您了!里头的消息都封闭了,你不知道辰儿病在床上好两日了,人都消瘦了,昨夜还在梦里念着你的名字,我瞧着实在心疼,这才冒险来寻你了!”

孟今今抽出自己的手,看着眼前这个被绿了居然也一点不在意的郑小将军,纳罕这是爱二皇子爱得太深还是她抱着其他目的。

“……听闻您前不久才刚包下了一位清倌,还为他与人动手相争。”她用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甚至连狡辩的机会都没给郑小将军,“而且那晚刚巧我也在那。”

郑小将军语塞,结巴了下,言语坦诚了些:“是是是…是我待辰儿不够好…但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孟驸马我们是冤枉的,那晚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你可得帮帮我们啊,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与辰儿一直仰人鼻息,本本分分的活着,怎么会干出那种事呢?!”郑小将军说得眼睛眨都不眨,言辞哀切。

孟今今一个字没信,何况她不想和二皇子牵扯上,义正言辞拒绝:“您找错人也误会了,我与二皇子的关系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您赶紧下车吧。”

郑小将军被直言拒绝也不气馁,毕竟这是她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活命法子了。

那晚二皇子说了那话之后,郑小将军心里便七上八下,这几天想见李姨也见不着,只叫她安分的待着。她唯恐李姨真放弃她了,如热锅上的蚂蚁,憋到今天等不住了。

郑小将军认为宋云期看重孟今今,而孟今今与二皇子的关系暧昧,只要孟今今去求情,到时她再去保证日后定不会再作乱,把二皇子给他,宋云期也许会留他们一命。

郑小将军逼近孟今今,“你不必骗我,你和辰儿的事我虽难受,但心意这东西不是想抹去就能抹掉的,为了辰儿,我也是可以退一步的。眼下辰儿落了难,我知道人人避嫌,不想沾上这事。但我想孟驸马定不是薄情之人,念及旧情你也会去看一看他的!”

两人一进一退,郑小将军说得情真意切,让人分不清郑小将军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她和二皇子是清白的。

她抬手挡在她身前,“这事我爱莫能助。您冒然出来不怕被人发现了吗,忤逆圣命,那后果您是也知道,您要是真为二皇子着想,还是快些回去陪在他身边吧。”

郑小将军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了,她盯着孟今今,像是妥协了,叹了口气道:“成吧,那能劳烦你送我一程吗?”

看郑小将军没自己想象的难缠,孟今今暗暗松了口气,想这是小事,便点头答应了。

马车拐道去了二皇子府,路上郑小将军仍是不放弃,喋喋不休地诉苦。言辞间坚信她与二皇子之间有些什么,只是在这档口孟今今不愿承认。

孟今今长叹,自己身上就算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马车驶进小巷,停在了西侧门。

孟今今做了个请的手势,郑小将军不甘心,磨磨蹭蹭地下了马车,站定后,又回头看了看孟今今,“……你就去看一眼,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的!”

孟今今望了望悬着的灯笼,郑小将军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信,除了他这些天过得不好,但这也是他自食其果。

发觉自己停留的久了些,她忙收回目光,“您赶快进去吧,告辞了。”她说着便要放下帘子,谁想那郑小将军突然一个大步上前。

郑小将军虽然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性子,但毕竟是个将门女,她扯着孟今今的小腿把她拉了出来,随即一把扛在了肩头。

孟今今被她野蛮的举动震惊:“你干什么?!放我下来!”她一个头两个大,这郑小将军是疯了不成?!

“孟驸马我知道你是想去看望辰儿的,只不过心里有顾忌,即如此,就让我做一回坏人成全你!”

郑小将军铁了心的要把孟今今带进去,扛着她就进了门,马夫见着这一幕愣了好久才急急出声:“驸马!”只是刚追进门便被埋伏在门边的门房一棒子敲晕了。

孟今今头朝下,被郑小将军颠得快吐了,她拍打着郑小将军的背脊,困难道:“你放我下来!”

郑小将军扛着麻袋似的,一路疾走,孟今今看自己是出不去,自己也受不住了,妥协道:“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快放我下来。”

郑小将军气喘吁吁地停在一处院门外,“真的?”

孟今今皱着脸,“都到这里了,你以为我走得出去吗?”

郑小将军忙将她放了下来了,插着腰喘气,“你早决定如此多好,累死我了。“

孟今今弯着腰揉着小腹,缓了会儿,郑小将军便不耐地催促了,“这雨太大了,咱们快走,辰儿就在屋里头。”

小道旁的竹林飒飒作响,尽头的屋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透出,院内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

郑小将军将孟今今领到屋门前,轻扣门扉,低低道:“……辰。”她一出声,便不敢继续叫了,用眼神示意孟今今直接进去便是。

雷声轰鸣,郑小将军听着雷声抖了抖,似乎一刻也不想在这阴森的院子里待着,对孟今今耳语一番:“你快进去吧……孟驸马若帮我这次,你的恩情我一定记着!铭感不忘!天城里一些有名的清倌……这些他日说也不迟。”

郑小将军拱着手边说边往后退,离开的时候还让身边的人守在了院门。

雨水倾泄而下,孟今今后背被淋湿了,风水来一阵阵的冷。她被赶鸭子似的强拉到这,心里并没有做好见二皇子的准备。

孟今今摸着下巴在门口徘徊了会儿,才万分不情愿地抬手敲门。里头无人应答,一点动静都没有。孟今今等了等还是没人来开,便试着推了下门,见门没锁,她慢慢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冷冰冰的,应该是哪里开着窗,她甚至能听见雨水落在水面的声音。

孟今今摸黑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了什么,像是个瓷瓶,她瞬间想象到了这屋里经受了怎样的摧残。

雷光闪过,转瞬即逝的光亮照亮了满屋的杂乱狼藉,架上桌上的物什都被扫落在地。

雷雨天,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轰鸣的雷声,这场景实在是渗人。孟今今绕过屏风,小步地朝前挪去,弄出不少声音,可仍没听到屋里有走动的声音。

孟今今走了几步踢到了个重物,随即一颗巴掌大的夜明珠滚落出来,她看见了忙去捡了起来。

她捧着夜明珠走到里间,却空无一人。她转身朝前厅右侧走去,大开,丝丝冷风迎面吹来,模模糊糊的也看到了道长发披散的身影,犹如鬼魅。

孟今今吓得心跳狂跳,定了心神才迈开步,待她越靠越近,二皇子藏在黑夜里的背影渐渐清晰。他站在槛窗前,一袭单薄的宽袖衣衫,衣袖狂舞,就像要随风而去,光着双脚,感受不到冷一样。

她一步步上前,过程中,他一动不动,让她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冻死了?

孟今今在离他一步远的位置停住了。

正要喊他,天空骤然电闪雷鸣,她还没张口,便看到他转身,一道闪着冷光的剪子就要从她脖颈前划过,孟今今却呆愣地只注意到二皇子眼神是在她面前不曾有的可怖凶残。

孟今今睁着双美目,惊恐万分地凝视着他,手中的夜明珠嘭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她脚下。而那把本该划破她喉咙的剪子突然在他手中换了个方向,下一刻便有鲜血从二皇子的掌心流出。

二皇子内心沸腾的暴虐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他怔愣地看着惊魂未定的孟今今,手微微发抖,良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会是你?”

太久没有进水和说话,他的声音干哑得厉害。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