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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他的眼神有点变了,被宋云期敏锐地捕捉到。

宋姨母这时又来了,她不顾侍卫的阻拦,闯进了小院。

若卿面色难看,大步上去拦住了她,看着就要拔刀砍人。

宋云期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宋姨母,对孟今今道:“我们出去。”

孟今今点点头,两人出了小院。

往右走去,是一片寂静的竹林。

石子小道,孟今今走在宋云期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神情恍惚,差些被探出的竹枝划到脸。她信手折下,手指无意识地绕着柔韧的竹枝,被竹叶划破了她的手指,她轻嘶了一声,游走的神魂才回到身上。

她顿下脚步,看了看指节被划出的那道小口子,几滴血珠在往外冒。

她甩了甩手,想扔了那竹枝,结果发丝缠在了上头。

正想去解开,手腕却被宋云期捉住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走到小道边的石桌上坐下,掏出了帕子,动作轻柔地帮她擦了擦伤口,随即又靠近了一些,很自然地将她缠在竹枝上的发丝解开。

他的气息袭来,眉眼低垂专注,显得两人亲密无间。

孟今今没有动,她凝着宋云期的眉眼,觉得自己今日反常,宋云期也很不对劲。当初那个看到她四肢袒露在外都要动气的人,在经了昨晚之后,反应太过平静了,而且他一直在主动触碰她。

处处都透着股诡异。

她想拒绝他,自己来,可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被扯住了。

她额首沁出些汗珠,心跳又快了起来,她抬起头,忍不住催促,“还没好吗?”

“别动。”

孟今今小口小口的呼吸,听他突然问道:“你想好怎么和他们开口了吗?”

一提起昨夜,若有似无的暧昧不适宜的笼在他们身边,而宋云期问的话将其渲染到了极致。

他们分明是被算计了才发生了那种事,孟今今试图打破这氛围,一脸凛然地回道:“我可以解决的。”

她扫了他一眼,觉得他不是该说些别的才对么,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宋云期抬眸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家事处理不当,才将你牵连了其内,你不必挂心昨夜的事,你我都忘了罢,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他们。”

听到他要她忘了,她惊愣地垂眸看向他,“忘了?”她攥了攥手,逼退那点莫名冒出的失落,想他果真是想当做无事发生一般,但为什么要瞒着他们?

他淡道:“你能答应我吗?”

孟今今自觉瞒不住辛出和度堇,所以昨夜的一夜情,她是打算老老实实告诉他们的。

她顿了下道:“你如果怕他们告诉别人,我可以担保,他们不会这么做的。”

宋云期将解下的竹枝扔在了地上,直起身来,凝着她的眼睛道:“我信你。但我不想再有别人知道此事。”

她望进他的眸底,下意识就想答应,但幸好理智还占据上风,“……我能问为什么吗?”

竹叶簌簌,宋云期他微微侧过了头,“无关其他,这是我的意愿。他们知晓了,必然会介意。此事若可以风平浪静的揭过去,对谁都好。”似有些勉强,但亦不愿让她为难,“你想告诉他们也无妨。”

宋云期作出这般模样来,反倒让孟今今更无法随自己心来,这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她头疼起来,虽他没有坦白告诉她原因,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昨夜一事对他打击很大,他心气高,不想叫别人看他的笑话。

“你不必为难,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闻言,孟今今几乎是立刻就点了头,像是有人替她回答,心急道:“我不会告诉他们。”

说完,她神色怔了怔。她的确是想答应他的,然后再慢慢劝他改变主意,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着急地说出来。

孟今今看着宋云期,眼里透着一丝迷惑。

宋云期是何等心细之人,自是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半敛眼眸,直觉那药并不简单。

静坐了一会儿,孟今今想离开了,该谈的都谈好了。

她站起身来,想到自己还忘了件事。

“关于昨晚,”她提了口气,说到一半又低下了声音,思及自己的种种孟浪行为,她得为自己解释一番,以免他误会了什么,“我不是那样的人…”

宋云期不置可否,她深怕他不信,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颇为认真地又来了一句,“都是因为那药。”后头那句,我对你绝无非分之想,她联想到自己今天的异常反应,卡在了喉中。

宋云期眼眸一动,他试探地抬起了手,指尖触着她的脸颊,“你的脸很烫。”说完,他似不解地看着她的眼睛。

孟今今的脸彻底的红了,她本就因自己对宋云期异样而头大,反应较为激烈地打掉了他的手。

一声清脆的响声凝固了空气。

孟今今一下僵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宋云期只是自如地收回了手,“是我冒犯了。”

“对不起…我有些不舒服…”

“要叫大夫来吗?”

孟今今暗叹,叫来大夫也治不好,摇摇头道:“多休息下也许就好了。”

孟今今心里一跳,她觉得他或许和自己一样……

她生出一股冲动,想如实告诉他,可唇瓣张了张,却又泄了气,因为这会儿她根本无法那么确定自己原先对宋云期没有半点感觉。

孟今今面上还算镇静,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药效未褪,但源源不断涌出的罪恶感还是压在了她的心头。

不堪宋姨母的纠缠烦扰,翌日天未亮,他们便动身返回天城。

前一夜,孟今今同若卿说,自己要去趟别的地方,就不一起了。实则是她不想与宋云期同乘。

她觉得再过两三天,等药效完全褪了,她见到宋云期便不会这样了,所以这几天,他们还是先别见面的好。

孟今今绕了个大圈才回到天城。她先回了自己的老窝,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在道观就问若卿要了药来抹,身上的印子也已淡得看不见了。

她身子泡在温热的水中,趴在桶沿上,一想到要瞒着这事,她便长吁短叹了起来。她倒是真想如宋云期说的,忘得一干二净。

孟今今重重一叹,但像发现了什么,她精神一震,她发觉自己对宋云期说让她忘了那夜的事情,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松了口气,但心头的大石还没有放下。因为在踏进天城的那一刻,她仍是想见宋云期的。

她沐浴后,在院里走动,想着自己是得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了。找大夫,大夫,魏致……

一阵焦急的敲门声乍响,孟今今被吓得打了个颤。

她走去打开大门,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文然站在门外,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利索,“师傅师傅,孟掌柜……师傅……”

0313三百零三章

本在山中与老友重叙的封大夫,收到宋云期派人送来一纸书信后被摧回了天城。

马车摇摇晃晃就要进了城门,封大夫听见人的哭喊声,撩开窗纱便瞧见城墙脚下围着一堆的人,两名官兵正抬着一具尸体走去,被围在中间的是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等人来认领。

听到经过的路人攀谈,原来是前日下了雨,山体滑坡,那路段又是来往天城的必经之路,每日往返的贩夫走卒不少。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边疾步而过,他定眼看去,果真是孟今今,看样子是要往城墙脚下去。

在信中,若卿已将那晚的事情详细说了,思及此,封大夫捋了捋白须,低叹一声,“这于云期而言,不知是福还是祸。”

若卿守在大门外,见封大夫到了,上前去迎。

院中的桂花树下,宋云期一袭白衣坐在椅上,腿上放着本书,仰头望着桂花枝叶,指尖转动着握在手心的珠串。

“云期。”封大夫唤了他一声,若卿忙将圆椅端到宋云期身边。

封大夫沉默不语地在给他号脉。

若卿站在宋云期身侧,有些担心。

封大夫注意到了,收回手,对若卿道:“放心吧,你主子没事。”

“其实此药老夫早有耳闻,与其说是药,更该说是蛊。也有人曾找上门来想要老夫帮忙解了此蛊。只是这东西不常见,知晓的人并不多。”封大夫看着宋云期,神情微微凝肃,“你身上被种了母蛊,于你的身体并无碍。倒是她,被种了子蛊,在子蛊孵化那夜若不与你交合,内脏便会被子蛊啃噬而尽。但即便是交合了,也不能解了此蛊。那人曾同老夫说,交合之后,她会因子蛊驱使,如动了情一般,还会受一些忽略、或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影响,从而加深情感。”

听到这里,孟今今前日种种的异样都有了解释。

她的反应并不是出自她本意。

宋云期垂眸看着放在书页上的指尖,面沉如水。他前日故意做了亲密的举止去试探,虽当时便已察觉到一些,但从封大夫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仍是感到心头一坠。

封大夫瞧见他神情不对,“云期?”

他攥起手指,“您继续说。”

“你在信上说她在发作之前,便有异样。你不必担忧,想必是因人而异,故而症状也有所不同。而且此蛊最初是为了男子而研制,我曾听闻,有名女子即便是被种了子蛊,但数月后,不曾服用过任何药,那子蛊便死在了体内。”

宋云期瞬间抬眸看向封大夫,“会伤及她的身子吗?”

“这要看过了才能知晓。不过你放心,此蛊难养,千金难求,除了有用,便是不曾有人因此蛊而死。”封大夫对上他的眼睛,问:“此事,你想老夫怎么做?只要老夫一句话,她便能相信自己是真的对你动了心。”

宋云期气息一慢,又转动起了珠串,启唇低语:“她相信了,又有何用呢?”总归是假的。可即使心里明明白白,却仍荒谬的犹豫了一瞬。

“云期,”封大夫了解宋云期,语重心长道:“既能得偿所愿,又何必较真。”

“这不是我要的。”他默了一瞬,倏然握紧了珠串,缓缓道:“您如实告知她便可。

假的难道就成不了真的吗。

“云期……”

宋云期眼眸黑沉,声音幽幽,“但是……”

孟今今看着坐在地上悲恸大哭的一张张面孔,又望向那一排看不到面容的尸体,腿软得迈不开一步。

听文然说完这个消息后,那一瞬间,孟今今甚至希望他是来骗自己的,就如上次他去骗书生那般。

文然抱着她的手臂呜呜的还在哭,“早上,我,我应该叫住师傅,不让师傅去采药的,要是我陪着师傅一起去,他就不会遇上这种事情……”

文然懊悔的声音徘徊在耳边,孟今今脸色煞白,她明明该早点去找他……

她咬了咬牙,突然疾步朝那边走去,“他肯定没事。”

来认尸的人来了不少,尸首上的白布几乎都被掀开了。

等她确认了这些尸体,她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对一直捂着眼睛不敢看的文然道:“没有他。”

文然放下了下,这才敢朝那些尸体看了看。

但他们都知道,还有尸体在往这边运来,他们得赶到山脚下去。

他们一路走,一路去确认官兵抬着的尸体。她的手心已经被掐破了,但她没有任何感觉,每每掀开那块白布之时,她都无法呼吸,揭开的一块又一块的白布,像是对她的一遍又一遍的折磨。

山脚下,有几个逃过一劫,受了皮肉伤的百姓坐在搭起的布棚下,还有刚赶来的大夫在救人。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两具刚从山里抬下来的尸体放在地面上,有人在旁边认人。

有不少围观的百姓被官兵拦在外头,孟今今和文然也停了下来。

文然泪眼婆娑地抬头,孟今今直愣愣地看着那边,强压着巨大的恐惧,似已撑到了极限。

文然见她这副样子,怕她要不行了,“我去,孟掌柜,我去看……”

孟今今仿佛没听见,失魂落魄地抬脚走去,被官兵拦下,还是文然同官兵说他们是来认人的。

他们被放了进去,几道怜悯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文然忍不住又抱紧了孟今今的手臂。

有一具尸体的白布被揭开,孟今今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那具还盖着白布的尸体上。

手有些发抖,她按了按,正要蹲下身,突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惊愣地喊道:“……今今?”

刹那间,孟今今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回头看到额角带着血迹,衣衫脏污,有些狼狈的魏致,她想也不想,飞身朝他扑去,紧紧地抱着他。

“师傅!”

孟今今的身子还有些颤抖,在抱住他的刹那间,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放下过他,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还活着,在她身边好好的。

魏致先是一愣,随后弯腰,抬手也抱住了她,声音微哑地喃喃:“今今。”她……还是在意他的。

他恍然如梦,埋首在她颈肩,感到她身子的颤抖,越抱越紧,一遍遍安抚:“别怕。我没事,我没事……”

文然在旁边看着相拥的两人,咧开唇,喜极而泣,知道师傅这会儿顾不上他,用头在魏致的腰间蹭了蹭。

孟今今感到脖颈处有温热的液体,她微微挣了挣,魏致神色一黯,很快就松开了。

当看到她满面担忧地看着他额角的伤口,他眼里才有了光亮。

她掏出帕子,按住了他额角,打量起他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我只被石块击到了。”

她确认他说的是真的,暗暗松了口气,带他去了布棚那里,文然已经帮他们拿来了伤药,为了不打搅两人,他说他们缺人手,去帮忙了。

魏致靠坐在一架推车的车轱辘上,孟今今对上了他直勾勾的眼神,略微不自然地移开了。

靠近一看,她才看到他的伤口有些深。

她不由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

魏致的目光不舍从她的面上挪开,他怕她不喜,克制自己,不敢抬手去抱住她,只抬手将她额前在奔走中掉落的一缕碎发,拨了拨,指尖无意碰到了她的额首。

孟今今动作一顿,两人相视无言。

一声声的哀叫分去了两人的心神,魏致低低道:“我要去看看这些伤员。”

孟今今收回手,点了点头,唇瓣动了动,声音很轻地道了句:“你也受了伤,量力而行,别强撑。”

魏致微微颔首,他深深地看着孟今今,即放不下这些伤员,也舍不得孟今今走。

“你去吧。”孟今今看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心口仿佛被戳了戳,暗叹了口气,“我在这里陪你。”

0314三百零四

魏致似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神灼灼,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容,半晌才点了点头,“等我。”

“你去吧。”

孟今今找了个幽僻的地方坐着,她眼中是他,耳边是哀叫与恸哭声,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她望着魏致忙碌的身影,眼睛没有从他身上挪开过。

他时不时会朝她看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上,他心跳狂乱,想去到她的身边。

又一次回头,魏致却没有再看到她,他心里顿时一慌,飞快将病人的伤口包扎好,刚直起身,要去寻她时,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端着碗水。

魏致看到孟今今还在,面色一松。

“我以为……”

他说到一半,便没有说下去,接过了她递来的水。

孟今今知道他要说什么,看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下复杂,喉间酸涩起来。

所幸,没再有人被抬下来,放置在山脚的尸首也被认领和送到了城门口,布棚里的伤员陆陆续续地都走了。

魏致从布棚内走出,朝孟今今走去。

“他们不需要我了。文然已经先回去了。”

孟今今看了看他额角的伤口,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不说话,那双眼睛却是暗藏期待。

她避开他的眼睛,“我送你回家。”

魏致高兴的同时,因着没能听到他想听的另一句话,又有一丝失落。但眼下他已经很满足。

走在路上,孟今今有些出神地走着,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了,她一愣,脚步一停。

魏致以为她还抵触自己,略显一丝慌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孟今今感到他的手慢慢松开来,又主动握上了。

她走在前头,没有看到魏致的眼底漾开了抹笑,掺了蜜似的。

步行至城门口,两人上了马车。

魏致始终不肯松开她的手,在马夫投来的异样目光下,孟今今不自然地咳了声,马夫才垂下眼睛。

魏致很疲惫的样子,不久便挨着她的肩,头靠着车壁睡着了,马车一个晃荡,他便枕在了她的肩头。

孟今今僵了僵,一下子还无法适应与魏致太过亲密。

到了魏致家门外,孟今今叫醒了他,随后也跟着他下了马车。站在地上,她晃了晃神,自己跟着下来做什么?

这回魏致终于敢开口了,他勾了勾她的小指,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进去,坐坐吗?”

一层绯红从她的脖颈处漫上,她顿了顿,点了下头。

进了院子,孟今今去了他屋里,在圆桌边坐下。

魏致给她倒了茶,接着去打来水,清洗了下面容,看着自己身上脏污的衣衫,他看了看坐在桌边的孟今今,动手解开了衣衫。

孟今今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侧首就看到他赤着上身,擦拭着胸膛。

她差些洒了手中的茶水,直起了背脊。想到了他的伤,又去瞥了眼他的腹部。果然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她眸色一暗,心口被狠狠一刺,怅怅地转回头。

“文然…文然今天吓得哭了一路。”

“我看到了。”

“……你以后还是少去山里采药,山里不安全。”

魏致应了一声,声音低柔:“我听你的。”

听着水声,孟今今有些待不下去,放下茶杯,想着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再回来找他,“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边说边站起身走了两步,便看到魏致赤着上身走向她。

她没在往下说,不由又一次看向他的腹部,当他将她逼退到桌边时,她忍不住抬手去碰了碰那道伤疤,疼惜不已。

柔软的指尖触上,魏致浑身颤了颤,看着她这副模样,应该是知道了。

他掐着她的腰肢,将她抱到了桌上。

她被惊了下,两手下意识撑着桌沿,微睁双眸,耳廓瞬间红了,“魏致……”

魏致凑得很近,他看着她的眼睛,暗哑道:“为什么要走……我是不是想错了?”

孟今今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摇了两下头,魏致刚才什么都没有问,她以为自己表达得够明显了,还是他就想自己亲口说。

“没有。”

话音刚落,魏致瞳孔一震,他单手搂住她的腰,更贴近了她,“我想……”

他话没说完,便吻住了孟今今的唇。

从开始温柔小心翼翼的浅吻,到后来,他越来越激动,眉眼都发了红。

孟今今被他吻得身子后仰,想到乍听到那令人惊魂的消息时的恐惧,心口一颤,抬手抱住了他。

他们忘情地拥吻着,情况渐渐失控,魏致放开了她的唇,心绪难平,身体也很快就有了反应。

但他也知道,他们分开了这么久,她还需点时间来适应,完全接受自己。

孟今今还在愁着该怎么委婉的‘逃’过去,魏致便松开了她,“我出去冷静一下。”

他的眼底盛着浓浓的欲火,她讪讪地移开视线,只能当做没看见。

魏致出去处理自己,孟今今摸摸发烫的脸颊,跳下桌子。

她在屋里绕了几圈,又出去到院子里绕了几圈。

上次来她没注意,院里的布置很像那被一把火烧了的东侧巷小院,连桂花树都有。

她发起呆来,魏致走到她身后都没察觉。

魏致从她背后搂着她,就这么陪着她站着,此时此刻,明明她就在他怀中,他仍是感到不真切。

他也想起了许多的事情,良久,他低哑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瞒着你,欺骗你。你只要信我这一次就够了。”

孟今今怔忪了一瞬从往事中抽回身,她回过头,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又低头亲了过来,深深一吻。

回到屋里,孟今今重新给他额角上了药,看到他流露出的一丝疲惫,便让他先歇息。

魏致握着她的手不放,“我可以去找你吗?”

他总是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这毫无安全感的模样让孟今今又心疼又不知所措。

“我明日来找你……你睡一下,等你睡着我再走。”

魏致眼眶微红,“恩。”一双眼睛仍黏在她身上,直到身体受不住,闭眼睡了过去。

孟今今多留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上了马车,马夫问她回哪儿,她正想着魏致的事情,脱口说了个地方。

等到了青风皇子府门口,她怔住了,对上马夫疑惑的眼神,“驸马您怎么了?”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的确说的是这里。

孟今今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跳,她下了马车,望着大门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大门,便有下人找来,说是封大夫要见她。

0315三百零五

她点下头,刚迈出一步,她便顿住了,“云期呢?”

下人回身垂首禀道:“殿下不久前出门了。”

见孟今今愣神地看着自己,下人不明所以,眼带疑惑地询问:“驸马?”

“……没什么,走吧。”

孟今今揉揉自己的脸颊,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从魏致那出来,她便一直恍恍惚惚的。但就像在她脑海中硬生生的撕裂出了一个口子,宋云期的面容突兀的出现了,她几乎是没过脑子地就问起他来了。

又来了。

她想着正好借着这机会问问封大夫,到底是不是那药有问题,可得是什么药,才能维持这么久的药效……

她暗叹了一声,眉目间布着忧愁。

封大夫每回来到府里,都是歇在南边的知雅居。

她记得封大夫这些日子不在天城,待需给栾子书换药针灸时,才会回来。

封大夫这么急着赶了回来,必然是宋云期那边出了事。

心跳漏了一拍,脚步不觉加快了些。

今日封大夫站在廊下,看着心事重重,连她走近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她心有不安,“封大夫?”

封大夫回过神来,笑了下,“驸马回来了。”

孟今今微微颔首,“不知您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封大夫抬手请她落座,接着道:“你伸出手来。”

孟今今把手放在桌上,看着神情沉凝的封大夫,略带紧张地问:“封大夫,可是云期身子不适?”

封大夫抬眸,摇了摇头。这么久了,封大夫还是头一回看到她如此记挂宋云期。

封大夫叹了口气,道:“你们被种了蛊。”

孟今今惊愣地微启檀口,“……蛊?什么蛊?您是说前日的事?”

封大夫颔首,“云期让老夫赶回来,为的便是此事……”封大夫将那日对宋云期说过的话皆告诉了孟今今,只是改动了一些地方,“云期这孩子性子寡淡,日后若是主动对你做些亲昵之事,驸马不必担忧。同你所感受的一般,皆乃不可自控之举。”

孟今今这两天心中惶惶,却又无法承认,只能被扑朔迷离的情愫生生困扰折磨着。听到前半段,知道自己这两天的异常反应都是因为那蛊,一如她安慰自己的那般,她如释重负,只觉水落石出,一身轻松,碍于在封大夫面前,不敢做出太大的反应来。

但听到最后,她登时又轻松不起来了,神情凝滞地看着封大夫。

很快,她又觉得她还是该先操心自己,,“这蛊能解吗?”一想到有只虫子在自己身体乱爬,孟今今一脸菜色,最重要的是,没人会喜欢身体不受控的感觉。

她想,宋云期应该也是如此,也许已经催封大夫想办法了。

但封大夫的回答却让她失望了。

封大夫面带难色,“不易解,老夫需要一些时间。”说到此,封大夫笑了笑,宽慰她:“驸马不必担心,此蛊对你们的身子无害。你可全当为你们夫妇二人平添几分情趣。”

孟今今从封大夫那出来,觉得她与宋云期眼下不宜见面,理所当然地回了孟宅。

刚进大门,她听到了磨刀的声音,便知道辛出回来了。

残阳如血,辛出坐在葡萄架下,不怕冷的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磨着那把随身的直刀。

‘唰唰’

他神情专注,褪去了那股子漫不经心,刚毅的面容不苟言笑时,笔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都透着一股凌厉。

孟今今看情况有点不对,眼下不适合告诉他魏致的事情,步子一掉,转了个圈就要往外走。

辛出早已看见了她,看她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磨刀。

“刚回天城就去忙了?这么晚才回来。”

辛出对她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语调自然,拿来抹布轻抹刀刃。

孟今今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坐在他岔开的大腿上。

她总觉得辛出又知道了什么,但他不说,她也没胆先开口。

辛出放下直刀,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模样,他看了她一会儿,单手箍着她的腰,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起来,“你想做了?”

……

孟今今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个。

“想是想,但是我……”

“想就是想,但是什么。”

辛出低磁的声音已经微哑,他两手将她揽进怀里,压上她的唇吻了起来。

孟今今没有阻止,她瞄了眼案上的直刀,觉得眼下时机很不对,虽说早死晚死都得死,但就让她苟延残喘一会儿……

眼看辛出急切地开始撕扯起她的衣衫,孟今今从两人交缠的唇舌中艰难地说了句,“回屋里。”

辛出却置若未闻,将脱下的衣衫扔在摆放在葡萄架下的花盆边上,手指探入衣襟摸上她的胸乳,两指搓弄着乳珠,丰盈的乳肉顿时填满了他的掌心。

孟今今冷得往辛出怀里缩了缩,双腿并拢抬到他的腿上,辛出的手掌划过她的臀肉便触到了湿润的穴口。他对她的身子再熟悉不过,不消片刻,流下的汁液便浸湿了他的裤子,沾满了他的手指。

“就在这做。”辛出舔着她的唇,眉梢一挑,哑声道:“我们好久没玩些刺激的了。”

“……还是不了吧,我们改天…啊…”

他将她抱了起来,孟今今以为是抱她回屋,不成想,辛出将她放在了地上,膝盖触上了她被脱下的衣衫上。

辛出松开了她,她跪趴在地上,身子一软就要往前撞去,她只能抬手扶住架子稳住身子,晃荡的胸乳被花盆的枝叶刮弄了一下,她刚要说出的话被咽下,一声吟哦取而代之溢出了喉间。

辛出在她身后解下裤头,听着布料摩挲声,小穴越发空虚,但想到随时可能会回来的他们,孟今今便紧张得脚趾蜷起。

“他们马上就回来了……”但这在辛出眼里只是无用的挣扎,“呃恩……”

辛出挺着粗胀的物什挤进了肉缝,一挺便重重撞在了深处,浅出深撞了几下,孟今今脑子混沌,枝叶磨得她胸乳酥痒得厉害,她受着他的插顶,勉强空出只手来去拨开花盆的枝叶,但被辛出狠狠一撞,她手一虚,指尖直接插进了松软的土里。

她颤悠悠地重新握住葡萄藤,辛出俯身,单手拢着她的两团胸乳压挤,来回揉抓,喘着粗气道:“你这么叫,他们不用进来就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嘶……一在外面做,你咬得就格外的紧。”

“唔恩……啊……”

她想小声点叫,但辛出开始大进大出了起来,她的呻吟根本止都止不住。

孟今今自暴自弃了,她转过头,辛出便立刻吻住了她。

胯下猛捣猛送,辛出的手得贴在她小腹上捞着她不断往下塌去的身子,一双乳儿已经被揉得泛了红。

泄了一次身,孟今今便觉得膝盖疼,刚挤出个疼字,辛出便粗喘着直起身,将孟今今抱起,插入,边肏弄着边走回了屋里。

摇摇晃晃的架子床在一阵激烈的晃动后,停了下来。

孟今今瘫软在床上,闭眼喘息,微蜷身子,与辛出面对面的侧躺着,俏生生的眉眼含着抹春色。

辛出单手支着脑袋,手往下去揉她发红的膝盖,低头又去吻她的面容,最后落在她的唇上,舔吻着。

“不是有话说么?”

孟今今睁开眼来,她对上辛出的眼睛,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拉过被子遮着身体,起身正坐:“你都知道了……”

辛出的手还放在她的膝头上揉摸着,“和阳堂叔今天也在山里出了事,她陪同她婶娘过去的时候,看到你和魏致了。”他扯了扯唇角,半真半假道:“当初我就该打断了他的双腿,悄无声息地把他扔到外头去,一辈子都回不到天城,少件让我糟心的事。”

0316三百零六

孟今今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辛出的反应,讷讷地问:“那你怎么没动手?”

辛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要能这么做,他早做了,还不是怕最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凭白给了魏致一个机会。

“你舍得?”

她小小地摇了下头,下意识回答,“是…”刚出声就被辛出的眼神唬回去了,“是您仁慈宽厚……”

辛出眼眸半眯,弯了弯,一副受用的模样,但那手却不轻不重地一掐她的腰侧,她疼得颤了颤身子,那手搭在他的手背上,想揉又不敢揉,瞧着有点可怜。

辛出也不知她是装的还是他没控制好手劲,还是替她揉了两下,粗糙的手掌动作轻柔。

孟今今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缓缓按住了他的手,也不觉得疼了,有些出神地低语:“我以为自己断的很干净了,但今天得知他可能出事后,我很害怕。”

辛出静静地注视着她,沉默半晌,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从魏致回来的那天开始,这天迟早会来。只不过她当时的决心,魏致的狼狈,也曾让他误以为过他们也就如此了。

他们的羁绊太深,她的决心到底是敌不过。

她与魏致之间,他无法替当初的她承受那些痛楚,逼不了她做出他想要的选择。她虽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但他心里明白她做出这个决定不易,也是经了一番挣扎的。

今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算是平静,只是很短暂。

她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辛出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前,眼睛凝着她,摩挲着她的手背。

有时他还真担心,她这心里塞了这么多人,会将他给挤出去。

他不知怎的,想到了另外两人,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不是那么轻易能够斩断。

他沉了口气,将孟今今拉到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腰。要能直接解决了那两个麻烦,便什么事都没了。

孟今今看他似在闭眼养神,静悄悄,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气息起伏,两团绵软不时压上辛出的胸口,辛出鼻息急促起来,硬起的那东西也戳上了小腹……

他睁开眼,“说起来,我与魏致也算扯平了。”当初魏致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挤进去的一个,以他的脾性,定也被气得不轻。

孟今今呃了声,仰头看着辛出,“所以你不气了?”

他指腹刮了刮她的唇角,亲了亲,将她拉到自己身上跨坐。

大掌立刻摸上她的胸乳,罩在掌心肆意揉抓着,指腹摁着乳珠打转,他散漫道:“谁跟你说我生气了?”她撑着他硬实的胸膛,被他揉得浑身酥软,面容潮红,“……那你好端端地磨刀干什么?”

他气息粗重起来,顶了顶胯,示意她坐上来,将自己那物套进去,挑眼看着她:“怕了?”他只是想静下心,但一看到她还是破功了。

她抬起臀,想到那磨刀声和他的模样,缩了缩肩,指腹不小心刮过那物的顶端,觉得那物在手里似又胀了圈。他闷哼了声,在她手中又顶了两下,无声地催促。

纤细的指尖分开肉瓣,她轻蹙着眉,困难地含入那偾张的粗物,一寸寸往下坐,边坦诚地点头,“有一点……恩啊……”

他满意道:“很好。”

……这是没生气?

她停了下,辛出两手掌着她的两瓣臀,顶胯冲着花心便是重重一撞,抽送起来,粗声道:“下回做亏心事前记得好好回味。”

两人在屋里又做了一回,辛出抱她回了自己的院子清洗。

唇舌缠绵一番,他在池里泡了一会儿,便去忙了。

虽然他说是有事还没处理完,但孟今今知道她是给自己时间告诉他们这件事。

他走后没多久,孟今今想着他们可能回来了,也离开了。

但他们似乎是听到了她和辛出闹出的动静。不然都这么晚了,他们早该回来了。

孟今今面带讪色,揉着腰正要回屋,听到屋顶上传来奇怪的动静。

她仰头望了望,便看到一道黑影刷地落在了她的身前。

孟今今差点被吓死,看到锦风那张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拍着胸口,“……为什么有门不走?”

锦风抱歉一笑,挠挠头,“这不绕到前门有些麻烦么,而且我也不知道您家里是不是还有别人。诶,你旁边那宅院可真气派啊,里头住着的也是……”

锦风像是突然记起自己不是来聊天的,改口道:“殿下在后门等您,”他怕孟今今不肯,哀求道:“您去见见殿下罢!我们昨日赶到道观找您,您已经走了,回来的路上也没找到您,好不容易赶回了天城,您也不在,我们只能听令又去了趟道观。那路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两趟……”

孟今今惊愣地打断他:“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哪里?”

锦风满面怨色,“还不是柳照说的,都怪她,做的什么破事!”骂完,锦风又转换了表情,就差给孟今今跪下了,哀声道:“您就可怜可怜我……”

孟今今生怕栾子书他们回来听见锦风的哀叫声,点头如捣蒜,他才一脸喜色地停下来。

跟着她往后门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凄凄惨惨地碎碎念着:“殿下茶不思饭不想,人也瘦了,精神也不好了,平常想杀人的时候都会藏着点的,久了我也习惯,不觉那么吓人了。但是这两天,我都不敢去看殿下,就怕我一个眨眼都能惹得殿下心烦,要了我的小命泄愤……”

后门外头是条窄巷,对门院里种了玉兰花,枝叶长到了墙外,清风吹过,浓郁的香味随风飘散开来。

孟今今闻着花香,打开了许久未有人走过的后门,一眼就看到站在玉兰花下的二皇子。

她还没确认锦风是不是夸大了,二皇子便如风一般扑来,抱了上来,两只手臂紧紧揽着她。

孟今今被撞得倒退一步,贴上了院墙。

锦风不知什么时候又遁走了。

他温热急促的呼吸扑洒在她颈窝,那种被勒得快要窒息的熟悉感觉又来了,她拍了拍他的背,“松开……呃……”

她想让他松开些,结果刚开口,他就搂得更紧了,身子还发着颤。

0317三百零七

孟今今忍不住暗叹了口气,艰难挤出声:“……你要是不想勒死我就松开一些。”

他倒是松开了些,手臂还抱着她,也不说话,仿佛受的伤害比她还大。

她望着挂在枝头的一轮弯月,想到他和宋云期的关系,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柳照做的事情,与我不相干。”他像是很久没喝过水,异常干哑,声音很小,但含着他难以熄灭的怒火,似要将那柳照碎尸万段。

他开口就是解释,急着见自己像只是为了说这句话,怕她对他的误会更深。

难以言喻的滋味充斥在心头,她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提醒他放开自己般拍了拍他的背脊,“你答应我不会来找我的。”

她感到他的身子一僵,又松开了一丝,但很快又收紧双臂,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是你失言在先。”

曲婆院里的地他不知扫了几遍,扫了又扫,就是见不到她。

即使他坚信她心底里有他,但她拿着那字据威胁他的那一幕,总是挥之不去,能将他的理智彻底击垮,慌张难受的无以复加。

偏偏她又不来找他……

二皇子一口咬在了她的锁骨上,听到她的痛呼声,减轻了力道,离开时舔了舔被他咬过的地方,声音恨恨的,鼻息有些重,“你说过会来找我,我等了那么些天,你人在哪呢?!是你逼我来找你的。”

孟今今捂着被他咬过的位置,虽然不疼,但似乎牵动了哪根心弦,让她对二皇子完全气不起来,反倒还感到丝丝内疚。

他就这么抱着她又不动了。

那个她所熟悉的二皇子,要气起来,不该这么安分的。

她愣神的想,上次的事后,他真的收敛了许多,是在怕什么么?

二皇子轻轻地咳了两声,孟今今侧头,这才发觉贴着她的身子烫人。

她这下是确信锦风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

“你身子很烫,回去休息吧。我没有想过骗你,我会去找你的。”

“我不信你。”他热烫的脸颊贴着她的颈侧,身子阵阵发软,他力道也渐渐变小。但仍是不肯放开她,整个人压着她,那手慢慢滑落,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走。”

她四处去找锦风的影子,觉得他这副模样是不会轻易放弃,无奈退了一步,“我送你回去。”

二皇子侧头枕着她的肩,滚烫的掌心贴上她的脸颊,眼神彷徨失意。脑中浮现了宋云期,那从幼时便开始积攒的不甘和痛怨瞬间被点燃,让他发狂失控。

他眼睛一红,紧紧攥住了她的肩头。

孟今今吃痛,看向了他。

他按着她的肩头,直起身,“我不会走。”他又一遍重复,神情狠戾,说出的话也带着满满的执念,也正因为如此,那抹转瞬即逝间流露的脆弱,让孟今今彻底心软了。

抬袖掩唇咳了几声,漆黑的眸子直视着她。在她与宋云期发生了那种事后,他比以往更加敏感不安,怕她真会转身进去,不管他,那他所坚信的所有顷刻就会覆灭。

若她真的这么做了,他又该如何?

思及此,他浑身紧绷如弦,脑中涌入许多疯狂的念头,他神情愈发阴鸷可怖。可到最后,那眼中却又透出无措,因为除了强迫她,他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待在她身边。

孟今今就瞧着月光下那他瞬息万变的表情,虽摸不透,但与其在这和他干耗着,不如趁他们还没回来,直接拖到客房,灌上一碗药,让他睡过去,自己便能脱身,也不用来回跑。

她转过身,二皇子瞳孔骤缩,抬手飞快地紧紧拉住了她的袖角。

“锦风你出来……把他扶进去,我先进去探一探。”

她揉了揉额角,往前迈了一步,这才发现他拉住了自己的袖角,她回头,不知是不是发烧,他略显呆怔地看着自己。

见锦风还是不出来,她无法,看他还能走得了路,就这么带着他走进后门。

孟今今脚步迈得轻轻的,仔细听着前方的动静,就怕他们回来了。

二皇子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她走他就走,她停他就停。

明明是在自己家,却像在做贼似的。

孟今今心惊肉跳地把他带到客房,她不敢点烛,胡乱铺好褥子,转身时,二皇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撞在了他身上。

他虚晃了一下,孟今今忙稳住他,扶他到床上坐下。

“我去抓药。你喝了药睡一觉,不要出去,明早等我找你,你再走。”

但二皇子似乎已经被烧晕乎了,软软地靠在她身上,“那帮匪徒里有一人的亲眷在天城,我只要找到那个人……咳咳……到时你就信我了。”

孟今今见绕到这事上去了,叹了口长气,一推他,他便倒在了床上。

她正要出门去抓药,锦风又出现了,掏出个小瓷瓶来,感激涕零道:“您只需让殿下服下一颗即可。殿下就劳烦您照顾了。”说完,又消失不见,生怕被孟今今逮住去照顾二皇子。

孟今今觉得锦风就是挑着时间现身的……

她关上门,倒出药丸,捏起一颗,递到他唇前,喂他吃了进去,随后毫不意外地被他拉住了。

孟今今坐在床沿,等他睡着,不时朝窗外望去,有些庆幸,但又纳闷,他们怎么一个都还没回来?

他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脸,舒服地蹭了蹭。

孟今今的心神顿时到了二皇子身上。

朦胧的月色从窗外投到地上,有她在身边,他紧绷的神经才松缓下来。

这浑浑噩噩的两天里,是那样的煎熬。他见不到她,以为自己一直在与她错过,仿佛是老天在暗示什么。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他唇贴着她的手指,虚弱地呢喃:“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他们?

孟今今一怔,迟疑地问道:“宋云期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孩子?”

二皇子在告诉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早晚会猜到他和宋云期的关系,因此并不意外。

“恭喜姐姐猜对了。是啊,就是他”他低低一笑,声音满含嘲讽冷意,“该有的都有了,不该有的,呵呵,他也有……可惜他们都死了,看不到他被我踩进泥潭的样子了。”

见他亲口承认了,孟今今晃了晃神,他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我若杀了他,你会舍不得么?”

孟今今以为他是因为那晚的事情才会突然这么问,“你烧糊涂了。”她目光微垂,因为那蛊,孟今今眼下也已经说不清自己对他的感受了。

他紧追不放,“为什么不回答?”

她颇感无奈,“……你要知道那晚我并不是自愿的。”

闻言,他凝视着她,不说话了。但似乎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

0318三百零八

孟今今错开视线,望向窗外。

她想起了那夜在河边二皇子对她诉说的种种。

那夜她便觉得,在二皇子眼里那个孩子是个夺去了他所有的存在,尤其是经了幕城那样的事后,再让他去面对母亲的偏爱和生父的冷漠,很难不滋生出他对他们所有人的恨意。

她的脑中浮现了那个在幕城孤独无助的小二皇子,目睹母亲对另一个孩子的喜爱胜过自己,黯然失落,发觉自己的生父眼里只有另一个孩子……

心口酸酸涨涨,她垂眸看向他。

不吃不喝不睡两日,二皇子也已撑到了极限,他攥着她的手,抵不住身子的虚弱,闭眼睡了过去。

孟今今动了动手,想将他的手放进被窝,他却似被惊到了般,睁了睁眼,随即攥得更紧,又睡过去了,只是不清醒地呓语了句:“若我死了呢?”

他说得很模糊,孟今今一开始没听清,愣了半晌后,她陷入沉思。

但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快得……让她猝不及防。

她弯腰,靠着床柱,看着他病态的模样,出了神。缓缓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从指尖传来,有什么东西在牵扯着她的内心。

此时他若提出任何要求,自己怕是都能答应了。

她本意是想与他断了来往。可他将她抛出的借口当了真,以为查清画舫的事情,就能让她收回她说的那句话。

一改常态,收敛了脾性和利爪,像想挠她又怕她生气,只能忍着。也就是因为如此,让她无所适从,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一遍又一遍对他心软,还生出几分心疼来。

但他真的看不出那是她的借口吗?

就怕他看出来,却不肯承认……

手指缩了缩,无端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非但没有摆脱他,还多搭进去了些什么……

她蹙了蹙眉,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那晚她没有被郑小将军强行带去二皇子府,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了。

孟今今掰开了他的手,这回他倒是没有醒来。

虽身子有些疲,但她却毫无睡意,走到院里树下的秋千上坐着,轻轻荡了起来。

她靠着吊绳,不知坐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是回来的度堇叫醒了他。

度堇将她从秋千上扶起,有些意外,“想你今夜要被那辛出占去,怎么在这睡着了?”

孟今今尴尬地咳了咳,果然是听到了。

“这才刚入春,”度堇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你都冻着了。”

她眼神躲闪,赧然道:“书生小觉呢?你见过他们吗?”

“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子书说他们兄弟两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今夜便不回来了。”

孟今今点了点头,眼神往客房的方向瞟了眼,度堇虽在说着话,但一直在注意着孟今今,“在看什么?”

“……没什么。”孟今今侧头看着他,“累吗?”

度堇揽着她的腰,倚着她,佯装疲惫地柔柔应了声。

孟今今紧张地咽咽口水,“那我给你揉揉。”

清晨下了点小雨,青石板路上水迹斑斑。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孟今今送度堇出门,两人站在门口,一股无形的压力盘踞在她头顶上方。

度堇见她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眉眼微扬,两指捏捏她的脸颊,“今今是怕我去找他动手吗?”

她飞快摇头,“你怎么会呢……”

他轻轻笑了笑,“那我们要真打起来了,你是心疼我多些还是他多些?”

孟今今登时进退两难,舔了舔唇,“我…这个……那个……”

度堇弯了弯唇,倒也不是逼她做出个选择来,只是打趣下她,“好了,我得走了,这些天叫他避开我些,免得我忍不住动粗。”

说着,他冲她眨了眨眼,孟今今点头又摇头,搅着的手不觉松开了些,伸手抱了抱他。

“真的愿意原谅他吗?今今。”他抚了抚她披散的青丝,轻叹了声。

孟今今被他问得一愣,随即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想好了。”总归她是放不下他,何必去做违心之事。

度堇放开她,啄了啄她的额首,便离开去忙了。

孟今今在门口站了会儿,想到要去魏致那里,转身进了门。

她先去了客房。二皇子还在睡着,她知道昨夜锦风会照顾他,一进屋便看到锦风站在墙边打着瞌睡。

“您来了……”

锦风听见开门声便醒了,伸了个懒腰。

孟今今告诉他厨房有吃的,他眼睛一亮,“那劳烦您照看下殿下。”摸着肚子去了厨房。

二皇子的身子已经不烫了,她看他的唇有些干,倒来水,沾湿帕子,润了润。

她看着他,发了会儿呆,便起身出去了。

锦风立在门口,“您要出去了吗?”

孟今今颔首,“厨房有熬好的粥,他醒来以后,你让他……”她顿了顿,在锦风期待的目光下说道:“去曲婆家等我。”

锦风失望透顶,“又要等么…那这回您可要来啊…对了,您什么时候来呢?”他哭丧下脸,“不会又要诓我们殿下吗?”

她反驳,“我哪有骗……”说到最后自己也没底气了,她当初会答应去找他,就是缓兵之计。

“您要来不了还是先别给殿下希望了。殿下虽是讨人厌了点,但可怜起来,也是……”锦风重重一叹,“很可怜的。”

他的话像把小锤子敲击在她的心头上,她不由脱口:“月底之前,”也就四五日了。

“真的?”

对上锦风怀疑的眼神,她汗颜,放下话,“要是我没去你就……让他来找我。”

离开孟宅,孟今今上了马车。

想到魏致,紊乱的脑中被清出了一小块空地,她才得以喘息。

马车行至半路,被人截停。

她奇怪地撩开帘子,就见到魏致站在车边,身姿颀长,浑身无一处不在透着他的紧张。

她先是一愣,随即让他上来,“你怎么在这?”

魏致动作一顿,才坐下,他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却很低:“你说你今早过来。”

孟今今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是她既然是去找他的,那他在路上等没有哪里不对……

她眼眸微弯,抿唇浅浅地笑了。

魏致看着那张笑靥如嫣的娇容,眸底剧烈涌动,他忍着吻她的冲动,不动声色地悄悄握上了她的手。他之前心底已不再抱有念想,他本以为自己这场痴念已经到了结尾……

“今今……”

孟今今低头看了看,翻过手来,与他十指相扣,他收紧手的那刻,她感到有些不真实的。

她也曾以为自己会放不下过去的事情,只是到了生死面前,她才明白哪个才是最重要的。走了一圈,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想到魏致医馆有事要忙,病人耽搁不得,孟今今便让马车改道,驶向医馆。

看到牵手进来的两人,文然看着比他们还开心,给他们倒了茶便笑嘻嘻地走开了。

刚坐下不久,便有病人进了医馆,急吼吼地寻着大夫。

魏致开始忙了,孟今今在边上看着,想起从前她陪着他去看诊的时候,去给他打起下手,还算熟稔。

魏致面上虽能维持镇静,但从她手里接过他要的物什,手指有点抖。

看完病人,魏致在后院净手,她递去干净的帕子,看他停在那不动,便去帮他擦拭。

魏致凝着她的面容,终是忍不住了,缓缓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0319三百零九章

孟今今在医馆待至晌午便走了。

魏致依依不舍地送她到了门外,见下起了蒙蒙细雨,他转身去拿了伞来,撑开后递给了孟今今。

孟今今正要接过,他忽然拉低了油伞,挡住行人的视线,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吻了吻她。

看着面容隐在伞下的一对璧人,若卿撑着伞,看了看宋云期。

昨夜他们便已知晓他们二人的事情,早上进宫他家主子还好好的,只是在回府的路上,说要改道。

没想到,刚下了马车便撞见了这一幕。

孟今今接过伞,冲魏致弯唇一笑,捏了捏魏致的手。

这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宋云期的眼睛,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马车远去,最后看向了还站在门口的魏致,停顿半晌。

衣摆拂动,他转身离去,主仆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斜风细雨之中。

孟今今只在孟宅住了一晚便回了皇子府,毕竟有人在看着,她与宋云期一切都得如常。

回府住了两晚,她虽如常会去找他,但没进到屋里,只是在院里待了待,没见过他。

她这下是确信他应该同她一样都觉得彼此还是保持些距离较好。

她心里堆了不少事情,想到他的时间不算多。

因着还没将那晚在道观的事告诉他们任何一人,她面对他们时免不了感到压力山大。而魏致,到时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今日去到他的院子里,她以为又会同前两日那般,看不到他的人影,但一进院子,便看到他坐在石桌边,面如冷玉,透着丝威严;和儿垂着小脑袋,听他讲解。

昏昏欲睡的和儿见她来了,兴奋地喊了她一声,随即朝她奔来。

孟今今看了看和儿,又看了看宋云期。

四目交缠,顿时难舍难分。

孟今今忘了收回目光,和儿抱着她,见叫她没反应,举着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汗颜,很不习惯这样的自己,极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和儿身上,但宋云期坐在那儿,她便很难不去看他。

又看了他一眼,他合上了书,察觉到她的注视,眼眸一抬,沉凝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佯装正常,慢吞吞地垂下眼,手心都是汗。

和儿没想到今日一过来便被皇叔抽考,苦兮兮的熬了一下午才等到孟今今回来。

她知道孟今今来了,皇叔便顾不上她了,“皇叔我饿了,想进屋拿块糕点吃。”

宋云期颔首,和儿便欢天喜地的跟着下人进屋了。

他将书放在桌上,孟今今还杵在他身边没动,她双脚就像黏在地上了,迈不开步子。

不过,她正好有话要和他说。

上回场面混乱,她来不及提起郑小将军的事情。

“好几天没见你了。”

一出口,那话里便带着丝丝思恋,她窘得想遁地而逃。

宋云期似乎也被她惊到了,身子动了动。

她扶了扶额,心下感叹宋云期的定力,他看起来比她‘正常’多了,“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的……”

话没说完,她便看到一只白净的手伸了过来,停在她身前。

她愣愣地看向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手搭在他手心。

他也控制不住了?

相比她的尴尬无措,宋云期面不改色,镇静许多。

宋云期看着她的手,缓缓握紧,只觉那手抓在手中柔若无骨。

他淡淡应道:“我知道。”

感觉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手指,她脑中嗡嗡作响,不习惯地动了动手指,他却以为她要挣开,攥得更紧了。

四周出奇的安静,宋云期握着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药效所致。心里默念了几遍,她尽力去忽略,谈起正事来,“郑……”

她刚刚出声,宋云期便将她扯了过来,孟今今跌在他身上,一手撑着石桌稳住身子,侧头惊异地看向他。

正一蹦一跳往这边走的和儿惊叫了一声,看着与平常不一样的皇叔,捂着眼睛转身就跑了。

“……宋云期?你做什么?”

宋云期边靠近她的唇,面色很平静,低低道:“你也清楚的。”

两片唇轻轻的碰上,他启唇,含住了她的唇瓣,抚上她的后背,将她朝自己压来,探入她的口中。

孟今今震得大脑空白,心跳紊乱,只能由他吻着自己。

到后头,她情不自禁抬手贴上他的颈侧,指尖划过他的肌肤,呼吸被掠夺,想到那一截修长诱人的白颈,那夜汗珠从他玉白的脖颈滚落,她像将要溺毙,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手指抓过他的脖颈。

宋云期松开了她的唇,黑沉的眸底凝着她莹润水光的唇,他捧住了她的脸颊,又触了触。

孟今今气喘吁吁,空洞的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宋云期的手滑到了她的后腰贴着,情绪平稳了些,“你要说什么?”

孟今今满面红潮,他的面上却找不到其他动欲的痕迹,只是那清润的声音里掺杂了丝丝被勾起的情欲,气息急促。

他问得太快,孟今今还未回神,下意识道:“是郑小将军的事……”

宋云期眉眼垂下,“那日在梅林,你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么?”

短小了,下章补!

0320三百一

像是醉酒刚清醒的人,孟今今发觉两人姿势亲昵的一如亲热后的眷侣,在看着他脖颈出被自己刮出的指痕,眼前一黑,只想立刻忘了。

四肢有些虚软,孟今今就想靠到他肩上去,“并不是。”

那日情绪过激所说的话,他似乎挺介意,有点被伤到的样子,让她倍感心疼。但她知道这也是那蛊作祟,挣扎起身走到他背后,看着池面,下意识用手做扇子,扇着仍在发热的面颊。

怀里一空,仿若刚才的温存缠绵只是梦一场,他抬手碰了碰被她抓出的指痕,“你仍认定那事是我做的吗?”

“我……”她稍稍回首,微微摇了下头,“不是,我发现这事有蹊跷。那天我冲动了,如果真不是你做的,我会正式赔礼道歉。还有那日,郑小将军挟持书生,我想道声谢……和抱歉,我当时心里全是书生。”

孟今今想将自己的心里话当着他的面说清,能解开他们的心结,但她不知自己诚恳的歉意却让宋云期的眉眼顷刻间冷了几分。

她转过身,见宋云期执起茶杯,抿了一口,也不说话。

“我能明白。”

他起身朝她走来,孟今今看了眼他殷红的薄唇,飞快地又移开了眼,看着渐渐靠近的宋云期,孟今今盯着他的脚尖,头皮发麻,唯恐自己扑上去……

还好他停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听他若有所指,“除了我,你想过会是谁做的?”

闻言,她微微点了点头。

她雇了一位颇有名气的探事人去查探送信的人究竟是谁,但刚查到了个头,线索便断了。度堇那边也没查到其他线索,眼下他们只知跑腿送信的小乞儿是收了一位鼻侧有痣的男子的银钱吗,因是夜晚,小乞儿只看清了那颗痣。可这茫茫人海,鼻侧有痣的人也不少见,想找到那个人简直难于登天。

思来想去,她越发觉得这事也是柳照做的,这样一来,便能让她与宋云期不合,那在道观的一夜,他必然不会救她。

孟今今面上的细微变化被宋云期尽收眼底,他声音很低,“你信他。”

她抬眸,听出宋云期口中的他指的是二皇子。

二皇子……

心底虽对二皇子有一丝怀疑,但她这次选择信他。

池里的鱼儿跳出水面,扑腾一声,孟今今莫名感到他周身散发着逼人的气压。

“你对他,”宋云期面色无波,“变了许多。”

孟今今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但宋云期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眼底黑沉。

“我让人带你去见旁两,你已经猜到了。看来已经没有用了。”

她眼神一闪,没有丝毫的诧异。

他曾说过可以帮她,旁两和那个送话的人又透着诡异,细细一想,就能猜到是他。

回来时恰好发生了度堇的事情,她又有点担心他看那字据帮不上自己,便想要要回字据,所以一直没有提起。

她无法否认,“对不起。那件事他并没参与其内,他说他会查清……你能给他一些时间吗?”

她带着一丝恳求的模样是那样的刺眼,让人生怒。

宋云期沉默了许久,他抬手,指尖触上她的下颌,“你是以他的什么人,向我求情呢?”

孟今今怔愣地看着他,他的指尖仿佛都带着凉意。

他素来总是云淡风轻的,她很少能看出他的情绪,虽不觉自己了解宋云期,但此时眼中透着凉薄的他,令她很陌生。

很快,他便又变成了清冷自持,她所熟悉的宋云期,收回手,低声平稳道:“唐突了,我只是好奇罢了。”

他转身离开了凉亭。

孟今今下意识摸了摸他触碰过的地方,他没回答,也没要回字据,似乎是答应了。

翌日下午,孟今今徒步朝着曲婆家走去。

背着他们偷偷去见二皇子,孟今今觉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几次三番想掉头,可一想到二皇子,又继续往前走了。

磨磨蹭蹭走了许久,她正想去路边的小摊买点吃食,余光陡然瞥见一个人。

那人长相平平无奇,在人群中穿梭,存在感也很低,几乎没人朝他那看一眼。

孟今今会注意到他,原因无他,他的鼻侧有颗痣。

他步子迈得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孟今今已经见过两个鼻侧有痣的男人,但都不是。

眼下虽不知这人是不是她要找的,她还是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过去了。

但每每瞧见他的一道背影,他便不见了。

孟今今最后连人影都看不到,扶着墙,喘着大气。

她记得那人的衣着,在附近又绕了绕,没找到人,才死了心。

进了小巷,她远远地看到锦风侧对着她,在和一人说话,像在交代什么。

而那人的衣着和她追丢的人一模一样,翻身一跃,又一次消失在她眼前。

她愣愣的想,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二皇子手下正好有一个鼻侧有痣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孟今今如坠冰窟,有些发晕。

锦风早在她走进巷口的时候便注意到她了,所以才让那人赶快离开。只是锦风不知道那人口中说的跟踪他的人便是孟今今。

锦风看着孟今今走来,很激动。

还没等孟今今走到跟前,他便搓着手,裂开嘴笑道:“殿下在里头等您好久了呢!”

能伺候二皇子左右的人,自然是细心的。

孟今今没什么表情,但锦风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也笑不出来了,心里七上八下的。

“您…没事罢?”

“是不是他做的?”

孟今今这话一问出口,锦风又笑了起来,背脊的汗一阵阵的冒出来,“您指的什么事啊?”

见锦风装糊涂,孟今今避开他,欲进去直接找二皇子问个清楚。

锦风忙拉住了她,灵敏地听到有脚步声朝门口走来,定是殿下知道她来了,过来开门,压低声音着急地先解释了句,“您,您息怒啊。殿下睚眦必报,何况设计殿下的人又是宋云期,殿下被气昏了头,一时冲动才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事后,殿下就后悔了,害怕您日后知道了不会原谅他!失魂落魄的……”

0321三百一十一

“……您可能不知,您得到的那张字据是宋云期给您的。”锦风看孟今今无甚反应,像是早就知情,急得冒汗。

“殿下前个月得知宋云期的人在追踪郑小将军,怒火中烧之下,才冲动的想借此报复宋云期。”郑小将军身边的近侍早已成了他们的人,她离开天城后的所有的行踪皆被他们悉知。在得知宋云期正在找她,怕落入宋云期手里,才又回了天城。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回了天城反倒被人亲手送到了宋云期手里。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锦风明白自己已多说不了什么,急急地又道:“殿下没想过要伤害您的人,他就是恨极了宋云期所做的一切,才失了理智!正巧那日在驿站又和度堇结了怨。而郑小将军会逃出挟持栾子书,也是他没想到的。”虽担心孟今今会因此事迁怒殿下,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解释也未必有用了。

锦风说的话孟今今都听进去了。但这不是他可以利用度堇的理由。

孟今今侧首,木然地看着锦风,很轻地道:“虽然我有怀疑过他,但这回我却选择相信他了。”

锦风重重一叹,退到了门边。殿下自求多福罢。

院门被打开来。

二皇子立在门内,有些憔悴,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直勾勾地看着孟今今,像要把她看出个洞来,虽压着眉眼,但看到孟今今后,他笼在周身的阴霾尽数散去,眼眸亮起丝丝光点。

有那么一瞬间,孟今今满心愤懑被清得一干二净,走进了院门。

院里干干净净的,那把摇椅轻轻晃动着,二橙似乎胆子大了不少,窝在墙角下啃着不知从哪来的小鱼干。

大门被关上,他贴上了她的背后,胳膊一伸,抱住了她。

肩上一重,他又枕在了她的肩上。面上表情再难看,一见到她就还是得上来黏着,似乎都成了他的习惯。

“你总算知道守约了,你和锦风说了什么?”

她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去做了什么事?”

身后的人一僵,沉默片刻,只圈着她腰肢的手慢慢的收紧。

他这般安静的模样,是那样的乖顺,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但她明白他不会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她心底极其复杂,她气恨他做的事情,可他一露出这副模样来,她不免又恨自己对他的心软。

“如果今天不是要来找你,兴许我也不会碰到你的手下。”孟今今咬牙,“你想如何对付宋云期我不管,但就是不能牵扯他们进去。”

见他还是不动,她气上心头道:“松开!”她费力地掰开他的手指,后肘一推,转身面对着他。

二皇子后退两步倚在墙上,拉住了她的手。

她还是知道了。

二皇子原先的设想里,这件事应该是由他说出口,但是,是在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这样,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离开他。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她,突兀地又说起了画舫的事情。

孟今今抽回手,俏脸染上了他不曾见过的怒容,看的二皇子生出了些许无措。

“即便画舫的事查清了也没有用,因为什么也不会改变。”

他听到自己内心说,果然。

激得他又去抓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你说什么?!为什么没用?!”不安恐惧将他吞噬,他想,她又在说气话,她一定是在说气话!

他看着她,又是那样的眼神,仿佛只要她再多说一句重话,就能完全将他击碎。

孟今今别开视线,只想离开这里。

他捏得她的手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挣不开。

她抬眸看向他,“我们进屋说。”

孟今今陡然平静下来的样子让二皇子有些懵,见她不走了,也顾不得想其他了。

他还握着她的手,不过手劲松了不少。

孟今今安静地由他牵着自己走,不过在要进屋的时候,她在脑中复习了下栾子觉教她劈晕人的手法和力道,而后,果断出手,劈在了他的颈肩。

二皇子双眸微睁,随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虽然她是头一回,但显然很成功。

孟今今下意识接住了他的身体,蹲坐在地上,自己的手也有些疼痛。

浓睫垂下,他双眼紧闭,阴柔的侧颜透着股恬静。

孟今今抿唇凝着他,唤来了锦风。

锦风看到躺倒在她怀里的二皇子,倒抽了口冷气,怔怔地去接过。

孟今今最后看了二皇子一眼,对锦风道:“你真心想他好的话,就劝住他不要来找我。”

锦风颔首,叹道:“您放心,我会尽量的。”他清楚就算殿下去找她,也于事无补,反倒还伤了自个的心。

她转身欲走,又听锦风试探地问:“您能原谅殿下吗?”

孟今今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家里的。

她刚进了门,迎面遇上要出门的小佑,得知栾子书发烧了。

小佑支支吾吾地告诉她,昨日栾子书从城外回来的时候,看到在溪边玩耍的孩子在水深处溺水了,因着能看清些模糊的人影了,便下去救人了。

孟今今后怕得脸白了白,赶忙去找他了。

接下去几日,孟今今几乎都待在孟宅,栾子书病好,她又留下陪了他两日才回了皇子府。

五六日过去了,也许是锦风劝住了二皇子,他并没有找来。

医馆内。

孟今今在给魏致打下手。

魏致还没有住进孟宅。

他很满足于眼下,并不着急,反正孟今今也不常在孟宅住。

而孟今今顾忌他们,尤其是前段时间成天作怨夫状的栾子觉,见魏致还挺喜欢她每天特意去找他的,因此此事便暂搁了。

不过,前几天栾子书生病,都是他挑着没旁人在的时候过来。虽然也碰见过几次他们,但他们彼此都视而不见,只栾子觉不高兴地哼哼。

魏致在给病人正骨,孟今今看快结束了,他唇瓣干燥,起身去倒水。

她端着水,刚走了两步,险些撞上了个突然钻出来的人,水全洒在了她的衣襟和肩上。

那人也被吓了吓,细声道歉。

魏致听到动静回头,就见一个瘦弱的男子拿着帕子,和孟今今靠得很近,在擦拭她的肩,他那羞窘的模样在魏致眼里怎么看都不对。

孟今今抬手推开他,笑笑说了句没事,自己掏出帕子,边擦拭边往楼上走。

那男子盯着孟今今的背影看了会儿后才挪开。魏致看到,眉心不由蹙了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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