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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越发难听,我也只好装作听不见。那串话蹦豆子似的过了耳朵,到底也没留在心里。
“哀家再问你,你和沈澜做成了没有?”她冷不丁又问一句。
“皇叔中毒了,就……”话未完,我面上已挨了一记耳光。不知是她怒气太甚,亦或是我身子骨太弱,竟被掀倒在地上。这般结果倒也在预料之中,我扶着面颊,正要从地上起来,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块碎瓷,便悄悄握在手里,按在下颌上浅浅划了一道。
血顷刻从伤口中渗出来。我捂着脸,嗅到了一丝血腥,故作惊讶地盯着指腹蹭上的鲜血。
“哎呀,公子流血了。公子伤着脸了!”离我最近的那个小侍女眼尖地叫出了声。
太后看中的除了我体内流淌着的贺加血脉,便是这张与我母亲极为肖似的脸。她自然舍不得毁了它。
“不中用的东西!”太后气急,抓起几上的茶盏竟掷在我身上,“想在哀家眼前拿乔,倒不如先称称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
我懵了半刻,忽而一腔怒火烧上心头,连同往日里的委屈、怨怼一并泼洒出来,“我何时想要轻贱自己,可是娘娘会让我自重么?”
自我入宫,从未当面驳过太后的话。她睁大了一双美目,可怖地笑了起来,抬袖指着殿内一拨子宫奴道:“你们看看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公子呢。”
继而快步行至我面前,居高临下撇下一句话来,“满宫里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暖床的奴,还想给自己谋个什么清风正气的身份,传出去真是好大的笑话。”
“娘娘在这宫里行如此龌龊手段,岂不更是笑话?娘娘为何日日逼我饮那药,药里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何突然改了方子增大了药量,其间的缘故恐怕只有娘娘自己说得清罢?名为将养,却叫我身子一日赛一日的弱。满宫里的奴不准与我说话,藏书阁的诗书不许让我读,整日里除了描眉画眼就是学着讨好男人。”我阖眸咽下多年积攒心头的畏惧,仰脸抬起一对满盈怨恨的乌瞳直视她,“若叫天下人知太后娘娘筹谋半生,力主他人乱.伦之事,恐怕不止会被百姓指摘声讨罢?”
贺加兰因终于掩不住面上的疯狂之色,胸脯极速地起伏,俄而将袖一拂,厉色传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宦官,“来人,拖下去打死。”
我有些怔愣,心上竟腾起一片即将脱去桎梏的雀跃,一丝轻浅的笑意滑出喉嗓,伏身欲谢。
不过方挨了两下,宦官便止住了棍子两两相觑。半晌,一人伏至我耳畔,“公子,这……奴寻思着或许太后娘娘消了气,要不就不打了?”
我吐出一口血,扶着胸膛下仿佛四碎的脏腑,痴痴笑道:“为何不打,你快打呀,打死我也好去领赏钱买酒吃。这般的日子谁爱过谁过,我只求来世不能托生在帝胄之家,太后娘娘的恩……是我这般轻贱之人承受不起的。”
两个宫奴迟迟不敢动手,生怕贵人有回心转意的风声,或是将来沈澜降罪、要了他们的性命去。
等了半晌,八宝殿里终究还是松了口,传来口谕叫我自己滚回去。
我奉着满心失望,拖着一副已然十分虚弱的身子,听话地从八宝殿里滚了出去,临到殿门又听见里头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太后的怒声和宫人们的哀求讨饶。
沈澜在位这些年,太后越发疯狂了。听说她时常责打宫人出气,就连偶尔回去复命的桑鸠,回来时脸上也间或地带着新伤。
吃痛地将身子倚在宫墙上,宫道上来往的奴纷纷神色复杂地瞧我一眼,又加紧了步子离开,全当不曾看见我这个人。
太后的懿令,叫所有人都不许与我说话。她试图隔断我与他人的联系,直到我忍受不住扑入皇叔的怀。
我扶着墙挪了几步,敛起欲落的两颗泪珠,血沫滚落唇角,零星地在袖上洇出薄薄的数朵花。
可惜了,这本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
八宝殿的宫人们日子难过,我又何尝不是泥菩萨过江呢?
只是再难过的日子,也总得过下去。哪怕赤足而行,前有横荆,也须得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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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逾迈,转眼便入了夏。
我接连几月病得起不了身,直至天暖了才好转。听容安说,我的六叔沈澜自初春那夜受惊后,同样大病了一场,倒是足足好几月不曾来扰我。
只是如今有一件事,让我不得不去勤政殿求他。
不知可是我近来让容安随侍时候太多,太后上月来探视我时竟无故将他责罚了一番,昨日更是又打了十鞭。
他虽比我康健些,可年岁也小,接连受了两次责罚,小脸儿都消瘦了一圈。他嘴上说着不疼,别的与他交好的小宦私下也曾跑来告诉我,说容安公公躲在梅树后头偷偷抹眼泪。
我心疼他,将太后施舍的伤药分了他一些。略一细想便知,太后历来不许人与我说话,经上次一番顶撞后,她疑心是身旁有人教唆挑事,才教我生出逆反之心。她想要裁撤我身边亲昵的宫人,让我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至于撤换下了的那些小宦,无一例外是要被杖杀的。
这几条鲜活的生命,不能因我而断送。而宫中唯一能与太后抗衡的,也只有我最不想见的那位。
立在勤政殿前时,我长叹了一口气,御前的内监也长舒了一口气。
“哟,奴方才正说要去请,公子自个儿便来了,可是也得了什么风声?”内监捏着细嗓,拂尘斜斜地搭在怀中。
他话里有话,意在点我。我打量一眼门口守着的、他的两个小徒儿,各个面色惨白里掺着几分青,肩头也瑟缩着,便猜到大抵是沈澜在动怒。
“皇上大病初愈,我理应来探望。公公也知道,有人很是盼着我来为皇上解忧。”
“瞧这话说的,今日分明是公子自个儿来的,与那位有何干系呢?”内监恭敬地俯一俯身,迎我向内,“公子有求于皇上,话也得说到圣人心坎里头才行啊。“
他探出两根食指隔空一碰,示意太后与皇上两派势同水火,“这虎狼窝呆久了,谁不盼着去一遭温柔乡呢?”
我眼底含起的笑意一凝,动辄埋入心底。乌眸向身侧滑去,容安心领神会地掏出个锦囊塞入内监袖中,“公公御前侍奉许久,满宫里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了解皇叔的人了。”
内监不动声色地将沉甸甸的锦囊往袖中托了托,拖长了音笑出一声,“嗨——”
“皇上正因边疆战事动怒呢,公子可得好好劝劝。”他悄声与我耳语道,“今日康王府家的二小姐入宫,说了没两句话就让皇上给请出来了,可见有些话儿也不是谁人都有幸能说的。”
康王府的二小姐?我仔细想了想,记起康王妃梁月眉与我母亲同出靖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