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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阶下,“我还得回去。”
“嫂嫂手上有急事?”伽殷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笑笑,告了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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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也不过是沐浴,焚香,拜佛,积德,祈求伽萨在边关一切安好。
我遣散众人,手中捏着三炷香独自跪在蒲团上,拜完元始天尊拜如来佛祖,末了又拜观音菩萨,最后连着那妖里妖气的金身蛇像也供奉了香火。
“公子从前不是不信这些的么?”容安见我出来,悄悄地问。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我拂去袖上的香灰,道,“我如今就爱信这些。举头三尺有神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正巧,桑鸠捧着个红木漆盒迎上前来:“公子前些日子托人雕的黑耳大猫像,方才有人送来了。”
我两手一拍,将那盒子打开一瞧,果然是栩栩如生的一只黑耳猫,身着玳瑁斑纹,两耳垂下黑色长毛,怒目圆睁,威风凛凛。
“公子,这是什么猫?看着又像豹子又像狐狸的。”容安好奇地把那大猫大量了好几眼,半躲在我身后又怕又想瞧。
“这是番邦的黑耳猫,传说能扑杀食蛇鹫,拗断它们的翅,撕碎它们的爪。”我示意桑鸠将雕像摆进房中,“很是凶猛威武。”
桑鸠行了个礼便进了屋,容安回眸盯着那像望了许久,又道:“公子是记着文吉人信奉食蛇鹫,所以才特意寻来这大猫像的么?”
我心中有些不好意思,略略忸怩了片刻,道:“刀剑无眼,我只盼着他在沙场之上好好的,千万不要受重伤。”
月亮渐渐上了半空,我坐在屋檐下,定定地望着那轮圆月。
人人都说明月寄相思,可我偏不敢思念他,怕月光扰了他的心绪。
容安席地而坐,陪我一同望着天上的月亮,低声道:“公子是想王上了。”
“是,也不是。”我喃喃道。
光想他是无用的,眼下我或许还可以在宫中帮他处理诸事,可我若是想长久地帮他,唯有……回到沈澜身边继续当他的宠儿。
我看着那轮月,越发觉得它像渊宫中的御湖。月上的团团黑影,便是沈澜与太后为我设好的重重陷阱。
正这般想着,天空突然飞速划过一物。定睛一瞧,竟是一只猎隼。
它在天际盘旋两圈,足上的金环便借着薄薄月色闪烁出光辉,我当即认出来,是从前跟在伽萨身边的那只隼。许久未见,我却连它的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叫做“穿云”。
我抬起手去接它,穿云动作利落地落在我小臂,连带着我半条胳膊都狠狠一沉。它抬起一只爪,将足上绑着的信筒露出来给我瞧。
我忙将信筒中的信笺取出,展开一瞧,是伽萨亲笔的一副画。
画像上依旧是个瘦瘦的小人,唯独有张大圆脸,上头一对弯若弦月的眼睛正灿烂地笑着。小人身旁写了两个字——“眠眠”。
下头又附上了一句话:“一切安好,唯念眠眠。”
我看着这张滑稽可爱的小人,心头的阴霾暂且消去些,不禁“扑哧”笑出了声。正要起身去屋中回信,忽而一阵轻风徐徐拂来,卷起了笺纸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面上的笑意陡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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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万千爱意想要诉说,临到落笔却都只剩下劝他千万小心。
又是月夜,夜深人静。我在榻上翻来覆去,阖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披着外裳起来走走。
初秋,天气渐渐凉了下来,我独自在殿前来回踱着步子,愁情如草上的白霜般越凝越多。
“公子?”容安困倦的嗓音响起,他站在门槛前揉了揉眼睛,看清人后便立刻拿起殿内挂着的孔雀毛斗篷跑过来。他麻利地抖开斗篷披在我肩上,手上系着系带,口中则关切道,“公子怎么不叫奴呢?入秋了,仔细着凉。”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手,亦是凉的,便拉着他坐下,将斗篷的一角掀起覆在他身上。
“我睡不着。”我说罢这句话,沉默了许久,终于问道,“容安,你想家么?”
容安靠在我腿边,斟酌了半刻,道:“奴跟着公子在万明,觉得很好。”
“说到底,还是渊国好些罢?”我有些心疼地捏起他的手,那双伤痕累累的手印证着主人在宫中经受的种种折磨,“万明没有什么好东西吃,春天开的花少,夏天又热得怕人。”
“可是公子在万明很开心,比在渊宫中的时候爱笑,”容安说,“公子高兴奴就高兴。”
我比从前爱笑……么?我自己竟没有察觉。
“回了渊国,你就可以见到自己的爹娘。”我托着腮,“到时候也算是陪我历过险的功臣,到时做个大总管,是个好前程。”
“桑鸠呢,若他想回太后娘娘身边,我就放他回去。若是不想,我也给他谋个好出路。”
“不知道宴月心里打什么主意,他大抵是不愿意在宫中受人摆布的,不如放他去宫外自由自在地生活。”
“长砚哥哥或许是不愿意回去了,他若是回去,伽殷公主少不得要伤心了。”
……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何时,桑鸠亦默默地挪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壶热茶。他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倒了一盏茶,放进我手心里。
“公子只说旁人,却不说自己愿不愿意回去。”容安不好意思地悄悄拽掉了我披在他身上的斗篷,与桑鸠一起吹着夜风。
“我?”我长叹一声,“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桑鸠静静地听着,垂着眼睛看向地面,若有所思。
“奴从前觉得公子在渊宫中锦衣玉食,日子真是比神仙还要快活,”容安垂着眉,抬手拭过眼角,“可是后来才知道,公子过得亦辛苦,好像被重重枷锁扣在手足上,一动也不能动。”
“锦衣玉食,也是用自由换来的。”
“若是能自己做主就好了,”容安越说越难过,“公子,能不能求求皇上不要强要你回去?”
闻言,桑鸠抬起眼,小声喊了他一声:“别胡说。”
“奴就是想着,世上好不容易有人真心实意对公子好了,这份情谊多难得啊。”容安嘴上说着,却终究还是噤了声。
我听了许久,摇了摇头。
“嗨,世间什么都是难得的。用我一人换万众难得的安乐,当初来万明不也是这样的心思么?”我喝了口热茶压下心底酸涩,“实在不行,就当作我从未来过万明,也就没有什么失意难平的了。”
我抬头望向天上的圆月,勉力勾起唇角:“我如今身子养好了,不必那般慢吞吞地行路。若是现下即刻启程,到渊国就快三九了罢?”
“或许还要迟一些。”容安说。
“也好,等回了渊宫,咱们一起去踏雪罢?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