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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的孩子。嫂嫂记得么?那时文家嫂嫂受惊难产,生下这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伽宁性格扭曲成今日的模样,与母亲故去脱不开关系。”
听罢,我默默了片刻,心底叹了口气。
文氏女之死是因夫君失势,而伽莱失势一事亦有我的手笔在其中。可怜这孩子出生便没了娘又丢了爹,可惜伽宁一个灵巧风流的小姑娘成了如今冷心的模样。
几个女奴带着那孩子走过来,分别对我和伽殷道了万安。我问:“许久未见这孩子,你们带着他是要去何处?”
为首的女奴答:“小主子是文家姑娘之子,一向在文府由祖父母照养,故而贵人不曾见过。今日带小主子进宫,是来拜见宁姑娘,姐弟团圆。”
我颔首,她们便又带着那孩子走远了。那小孩儿走路不稳,亦步亦趋,影子被日头拉得极长。
“他常常进宫与伽宁相聚么?”我问伽殷。
她摇了摇头,发上的金坠泠泠作响,“他每月入宫,可伽宁不爱见他,一年到头也只见上两三面。每次也是说几句话便把人赶出来,继续闭门静修。”
“伽宁从前因为是女儿家,被父母冷落得厉害。让她见这个弟弟,无异于扎她的心。”我叹了口气,“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也有我的一份对不住在里头。但愿有一日她能看开,不论是居住宫中还是去往天地之间,都好过今日的情景。”
“宫中争斗本就如此,谁也怨不得谁。”伽殷倒是比我豁达,“成王败寇罢了,都是自己选的。不过文氏肯收养那孩子,我倒是有些意外。文大人当初恨极伽莱,这孩子虽体内淌着伽莱的血,却不妨碍文家爱他、惜他,皆因文家嫂嫂。当初他们也问过能否将伽宁一并接去府中照料,伽宁却是拒绝了。”
我知道她是看着文家爱惜女儿,想起自己母亲唐夫人的所作所为,劝道:“嗨,各自有各自的路,有人照拂最好,若无人相助,靠自己就是。”
正说着,到了宫中一座历来无人的亭。因地势高,位置又偏僻,平日里人迹罕至,最适合谈些密言。
可今日,却罕有地多了一道身影在那处。
我眯着眼打量了半刻,方认出那少年来。他负手立在亭上远望,面对的正是伽萨所在的东君殿。
那双碧瞳定定凝着高耸的殿宇,仿佛在沉思。俄而自口中很不屑地发出一声“啧”,双目微敛,泄出半寸凶狠之相。他半掩在宽松衣物下的手捏紧了些,不知是否握着什么东西。
许是余光窥见了我,小淘儿很快藏起方才的神色,三步并作两步跃下亭子前的台阶,冲着我跑来,带着几分撒娇似的清脆嗓音喊道:“美人、哥哥,你怎么来啦?”
第138章 淘儿
我垂下眸,眼里像掬着两汪深水。
小淘儿扬起脸,莹莹绿眸在日光下好似两块通透的翡翠。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在身侧一擦而过,随后伸出双手来,“哥哥,抱!”
“美人哥哥?”伽殷抽身上前,抬手揉乱了他卷曲不羁的头发,弯腰笑道,“不若说是美人嫂嫂,你说是不是?”
小淘儿冲她吐了吐舌头,蹿到我身边。
“你在此处做什么?”我心中反复浮现着他方才颇具戾气的一抹神色,抬眼望向远处的东君殿,登时更加觉得身边这孩子像只伏伺着的狼崽子。
从前听说大漠的狼群之中,每逢狼王年长而力竭,便会受其他公狼挑衅犯上。若一朝败落,或即刻丧命,或遭驱逐流浪,而下一匹继任的狼王虽正值雄姿英发之际,数年后必然走向同样的结局。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人虽识礼节、明道义,在权柄面前的所作所为岂能胜于狼之行径?
少年挠了挠头顶,将散落额前的发一把捋到脑后,抹额上嵌着的宝石在日光下一晃,令我闭了闭眼。他道:“我、在此处习博弈之术。“
我眼瞳一缩,目光飞快凝在他脸上。小淘儿并未察觉我的异样,反倒拉着我往亭内走,“美人哥哥,你看。”
亭中摆着一方桌, 其上深深刻着纵横二十道划痕,成一副棋盘模样。其上黑白棋子间隔散落,似乎正厮打得不可开交。我忙暗中细瞧,幸而这棋路虽张狂,实则却也不得要领,只是各走各的。
我方知他所言博弈,不过是弈棋之术。
小淘儿将一奁白子推至我面前,“大家都说美人哥哥八面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哥哥能不能、也教教我?”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谁说的胡话,夸得我脸直要红。
“弈棋之术说难不难,不过黑白互杀。说易却也不易,千百年来无人能将其中奥义尽数参透。”我绕着棋盘踱了两步,道,“不过宫中竟是谣传。我不善棋,恐怕误人子弟。”
少年人眸光一闪,将失落都挂在了面上。
“不过我倒是记得,宫中有人善对弈。”我拂袖扫过棋奁,将一枚白子捏在了指间。
“谁?”小淘儿问。
我看向他,缓缓道:“你四哥。”
还未及他开口,我便作无意地将棋子掉落在棋盘上,伸手去捡时指腹胡乱推了几下,便将一盘棋毁乱了。
“哎呀,是我失手了。”我捏着那颗白子直起身,懊恼似的与他频频道歉,随后将那白子重新放回棋奁中,“博弈便是这般,一不谨慎便毁了全局、落得满盘皆输的下场。”
小淘儿的眸子黯淡下来,口中轻声嘟哝着,“美人哥哥怎么提起那个恶人。”
“他下的一手好棋,致使你与你二哥历经苦难,蒙受失母之痛。”我抬手,他便默默地靠过来,受伤小犬似的挨在我手边,“你二哥枕戈饮血,方才得以报仇。”
“若我与二哥一般大,我也是同样的!”他话里带着气,“只不过我那时什么都不知,才无从建功。二哥只是比我生得早,否则如今坐在……”
坐在王座之上的,便是他了么?
我的眸子冷下来。
“得了,你先将渊文学个十有八九,再来谈你的大志向罢!”伽殷抬手屈指敲在他脑袋上,“年纪不大,想得倒远,小心背不出书、再被你王兄罚着抄书。”
小淘儿吃痛,抱着脑袋哀嚎一声。他仍想向我告状,却又瘪了瘪嘴,“没有大志的君子,怎么当君子嘛?”
“胸怀大志为君子,性情冲淡亦为君子。多诵些书,将来建功立业也用得上。”我使了个眼色,原本跟着他的小奴忙上前来,带着他往回走。
我看着他不情不愿离去的背影,心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久久不得平复。
“好好的孩子,怎么脑子里净想着抢他王兄的位置?”我拧着眉头,“我初见他时,还是个懵懂的稚童,对王很是依赖。如今看来,他似乎很是不满他王兄?”
“他呀,”伽殷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