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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碎语已不见踪影。

季允又重复了一遍:“师兄,你突然站在这里不动了…怎么了?”

秦顾道:“我听到了…野草在说话。”

他话音落下,地上的苔草扭动得更激烈了,好像在反驳:

你才是草!

白霓衣惊讶地张开嘴:“哎呀,眷之能听到?这座桥是老前辈亲建,这些苔草在这里也有千年之久,生出了神智。”

“只不过,他们平时不爱说话,…他们都与你说了什么?”

秦顾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七嘴八舌,听不清楚。”

苔草们愤怒地扭动起来:

睁眼说瞎话!你才七嘴八舌!

秦顾没再管他们,道:“走吧,没事了。”

白霓衣无奈地笑:“眷之的体质真是奇妙…喏,这便是不羡亭,去看看吧,别被吓到了。”

吓到了?

秦顾古怪地往亭子里一望。

只见一道虚影,在他们踏入亭子的刹那,像蒸腾水汽,凝聚起来。

此人看不清面容,身披铠甲,静静坐在棋盘一侧,手执黑子。

白霓衣道:“我昆仑雪宫的开宫神女,是一位女将军。”

世俗眼中,神女合该是柔美多姿的,指如春草柔荑。

而一名将军,杀伐果决,血与硝烟染在她的脸上,这是一双杀过人的手,粗糙而布满茧疤。

神女与将军,在一人身上共生同存。

谁又说神女必须柔弱,将军必须无情?

将军抬起手臂,铠甲发出金属摩擦之声。

她的掌心向上,做“请”的手势,似是等待对弈之人落座。

季允缓步走到将军面前,撩起鳞铠坐下。

他一坐上蒲团,便有一道泯音结界将季允与秦顾等人隔开。

秦顾趁机观察起棋盘来。

黑子白子错落有致,相比起白子,黑子颓势尽显,几乎每一处都有明显漏洞,白子只需再向前深入,就能将黑子彻底击溃。

这样明显的错漏显然躲不过季允的眼睛。

只见季允摸起一枚白棋,圆润棋子抵在指腹与指甲之间,缓缓抬起。

漏洞百出,而季允选了最凶狠的进攻方式,此子落下,一半白棋将被灭杀。

白霓衣道:“不愧是魔君,真是步步杀意四伏…”

季允已将棋子放下。

白子充满煞气地向前进攻,与周遭其他白子遥相呼应,势如破竹地向黑棋阵营挺进。

白霓衣惊叹道:“…这就破了?”

秦顾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且不论将军下棋功夫如何,行军打仗之人,不可能不通战略。

就这么门户大开请敌军入城,秦顾想不到丝毫好处,也不觉得这位大能费劲辛苦,会在这里给他们放水。

——糟了。

秦顾神情一凛:“空城计!”

下一瞬,将军手掌覆下,如蜻蜓点水落在棋盘上。

一枚黑子悄然落下,却与散落的其余黑子,以极其巧妙的姿态,连成一体。

棋盘自行而动,黑棋如千军万马碾压过来——

白棋瞬间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平静的池面波涛涌动,飞雪瞬间化作无数鹰鸟,鸟群自高处俯冲而下,向秦顾与白霓衣袭来!

白霓衣反应极快,绸缎自袖间飞出:“砰。”

绸缎缠住鸟身,将雪鹰甩向地面。

雪鹰被重重拍在地上,身躯迅速化作一滩雪水,与大地相融。

横秋剑同时出鞘,剑光一闪,将几只躲过白霓衣攻击的雪鹰击落。

突然的灵力波动还是引起了季允的注意,他唇瓣微张,看一眼结界外,再看一眼白棋已被绞杀的棋盘,瞬间就明白过来。

这盘棋,操纵着洞窟。

若不能尽快破阵,师兄…会有危险!

秦顾突然抬手敲了一下结界。

反弹的灵力如电流刺痛他的手腕,将军警告他不要打扰棋局。

秦顾揉了揉手腕,朝季允摇摇头,将唇形开合得极为夸张,好让季允读懂他的意思:“小允,不急。”

季允深吸口气,重新凝神看向棋盘。

白棋灰飞烟灭的刹那,棋局自动复位,又变回方才没有落子时的局势。

季允的记忆非比凡人,遍览天下棋谱,此刻脑中棋谱同时翻开,在他眼前一一掠过。

他细细比对,仍未寻到破局的蛛丝马迹。

要知道,现世所存残局,尤其是雪宫首任宫主留下的残局,不可能不被记录下来。

即便无人破解,也该封存在棋谱中。

就算这女将军从未将棋路告知任何人,棋行百路,殊途同归。

怎么会找不到一点可供参考的思路呢?

莫非…

季允脑中灵光一闪,然而下一瞬,结界外响起让他肝胆俱寒的轰鸣。

两头冰蛇破湖而出,一左一右,咆哮着向秦顾和白霓衣袭去!

一时间碎冰横飞,透明的冰块此刻却将季允的视线全部阻隔,他只能听到冰河的怒吼,却看不到秦顾的身影。

金红剑浪与纯白绸缎偶尔会突破冰层,让季允知道二人暂且无恙。

但冰蛇并没有像雪鹰一样,迅猛而来,转瞬即退。

季允清晰地听到了枫树摧折的声音。

棋子落错方位会遭到袭击,过了落子时间同样会被袭击。

恐怖的杀意漫涌上来,魔息虎视眈眈盯着将军的虚影:“冲我来。”

那虚影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说话,被铠甲包裹的手腕轻抬:“到你了。”

季允一怔:“…。”

这一声冰凉的“到你了”,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满腔躁动竟被生生泼灭。

季允抬手,手中魔息成刃,狠狠扎向自己眉心,血像毒蛇蜿蜒而下,滴落在棋盘上。

他就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清醒。

他险些又被魔眼控制,幸好被将军拽了回来。

季允声音喑哑:“多谢。”

将军放下手掌,波澜不惊:“继续吧。”

季允凝眸望向棋局,神识自指尖滑向棋罐。

眼前白光大盛,再睁开眼时,场景已然变换。

脚下是纵横广远的棋格,黑白棋子早已变成五官模糊的士卒,他们撕扯拼杀着,将敌人的首级取下,又带着沾血的长矛与盾牌继续厮杀。

很快,白棋阵营的士卒纷纷倒下,而黑棋士卒调转攻势,向季允扑了过来。

季允却没动。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像有数分钟那么长,士卒的一举一动在季允眼里不过慢动作重播。

破绽百出,一击必杀。

可季允没有动。

他的双眸缓缓抬起,直直看向黑棋阵营的最深处。

那是一个一袭铠甲的将军,长袍垂坠,带着无尽杀伐的威严。

她的身形不似男子那般魁梧,可正是这匀称而略显瘦弱的女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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