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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戚况周其实没指望高阳依理会自己,可她停在了他身边,慢慢摇头。

大概是强风与气旋造成的杂音吧。戚况周没有多想,正要移下雪镜,高阳依递来她的保温瓶。

“你冷吗?喝点热水暖暖吧。”

那件事后,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戚况周接过水瓶,刚刚见她喝过,也不吹两口就仰脖大灌,温热的液体流经唇舌进入体内,心底涌起拨云见日的激动。

“下面就是树线了。我们换个方向吧?”

高阳依不说话,她点点头,跟着戚况周转移方向准备离开这片区域。

一分钟后,她看着前面的人形摇晃几下,接着瘫软在地,栽下雪坡翻滚坠落。

劲风吹来了细微雪霰,高阳依抬起头,瞭望着峰顶飞扬的烟云,阴影逐步覆过山谷,暴风雪正在逼近。

戚况周在头痛中转醒。

他好像梦见了常韧。

暗中窥探、栽赃陷害、逼其坠楼,这一切只是他传达给别人的一段段电子信息,整个接近、施行的过程,戚况周都没有切实参与过。所以,那个普通人的存在与否,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概念。

戚况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莫名梦见他,那梦真实得像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挑衅地说:就算杀我千百遍,高阳依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戚况周当然被激怒了,拾起地上的冰镐狠辣地向他身上挥去。

他反抗得很厉害,即使冰镐一直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戚况周仍受到不少攻击。

梦里的疼痛延续到现实中来,戚况周抬动着下巴,好像有些脱臼。

视线所及皆是昏暗,他想起自己在滑雪时晕倒,是那时撞伤了吗?

头好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去思索。身体也很冷,像被扔在河里泡了几小时,僵硬得不能动弹。

当眼睛适应黑暗后,戚况周才发现,他不是僵冷得无法活动,而是被好几圈胶布束缚在一把椅子上。

轰隆巨响从外部传来,如怒涛狂啸着撼动大地。屋门被打开,一束光向戚况周脸上直射而来。

连番异状使他意乱如麻,戚况周别过脸躲避着刺目光源,那光柱也不在他面上流连,而是扫向屋角,那里赫然躺着一人。

那人头在暗处看不清相貌,天蓝外套有一团深色痕迹,戚况周认出是宗谔的雪服。

突然间他感到窒息的寒意,身体里所剩无几的热度被全部攫夺,彻骨的悚惧几乎冰封了他的心跳。

“杀人的体验好吗?戚会长。”

虞越点燃火堆,暖热的光照亮她沉静的面庞,瞳孔中映着两团跃动的火苗。

戚况周闭上眼,试图平息混乱的思绪。也许还没到那一步,这是在诓骗他……

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虞越走向宗谔,一层层剥下他的衣服,露出躯体上被利器捅破的伤口,血淋淋的一片,内脏都快掉出。

胃里涌上一股酸水,戚况周收缩着喉咙呕吐,虞越回到火边坐下,不无鄙夷道:“这就受不了了?戚会长还真是没多少男子气概。”

口腔里充斥着分泌物的异味,戚况周很难受,浑身都痛,脑子更乱。

“虞越……发生了什么?宗谔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把我绑住?”他的焦灼与困惑无需伪装,即便可以猜出几分实情,戚况周也不能脱落假面。

虞越没有理他,往火堆中加了些树枝,确保能燃一整晚就躺下了。

戚况周怀疑的看着她合上双眼,不明白在下哪步棋。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其他人在哪?有没有通知救援?放开我啊!”

他做出面对当下困境应有的表现,虞越仍是置之不理,任他的叫喊被狂风吞没。

借着火光戚况周看出这是一间荒废的木屋。空间不大,四壁漏风,窗框上挂着破损的油毡布,勉强抵御了室外的严寒。两块岩石死死卡住椅子,他半分也不能移动。

宗谔的尸体敞胸袒露在地,虞越方才的动作让他本来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出,刺鼻的血腥味飘散在屋内,戚况周又是一阵反胃,但他已经吐不出什么了。

在这样困厄的环境中,虞越竟可以安然入睡。她还能做出什么?戚况周不敢想象。

轰隆隆的声响又从远处传来,戚况周强撑了一夜没睡。虽然他近乎是刀俎馀生的状态,但只要没到最后关头,一定能有转圜的机会,所以他必须保持警惕。

虞越从他的背包中拿出本应是昨天的午餐。她先让戚况周喝水,再喂他进食。

补充了养分后戚况周舒服许多,他面容含悲的迫切问道:“依依在哪?我很担心她。”

“没有高阳依了。”

“什么意思?”戚况周拧眉,他不信虞越会对高阳依下手。

“她现在是一个没有人认识、更不知去向的,新生者。”

虞越的眼神越过戚况周,看向远方数不尽的人海。每一张面孔陌生的女孩,都可能是断绝过往的她。

“你在说什么,她——”戚况周忽地愣住,眼中浮现出恍然大悟的错愕。

“猜得不错。那些镜片和罩布遮挡的,是一圈圈绷带。”虞越点着头,低声细语如在梦呓。“她到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彻底地改头换面。现在的她是什么模样,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戚况周瞪大眼睛摇头,拒绝接受她说的一切。“你们到底在耍弄什么花招?有什么事大家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不行吗?现在雪崩随时可能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大雪封山之后就完了!”

“戚会长分析得很正确。昨天下午暴雪席卷了这片山地,通讯信号全部中断,我们已经与世隔绝了。”虞越将戚况周的手机摁亮后抛到他腿上,左上角的信号格被黑×覆盖,即便现在能发出呼救,持续的降雪也会影响搜救工作,短时间内他们不可能被找到。

所以,这就是她们的计划?让高阳依金蝉脱壳,留下早就想死的虞越和他们同归于尽?

戚况周垂下头,他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胜算。

“钟訚呢?”

“正在享受,他的纯净。”

太阳透过雪雾施舍着微弱的热度,源源下落的白雪终于静止。钟訚甩头弄掉脸上的积雪,动作牵动了肩部的肿痛,看来身体还没有麻木到失去痛觉。

他摔下断崖后多处关节脱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痛使他半点也动弹不得。宗谔将他拖到崖底的树丛中,虞越站在一棵树边,她没有阻止宗谔,而是拉下护脸往他嘴里倒入粘稠的汁液。

很快剧痛就从他的舌尖蔓延进咽喉,受损的声带令他再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着他们相携离开,事实已再明显不过。

恨意像雪片一样纷纷涌来。他恨虞越宁愿选择宗谔而不是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看穿她之前的伪装。

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的软化改变,只是他断定虞越掀不起风浪,也就没有去细究,在她的柔情蜜意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诡计。

雪镜早在他摔落时脱离,护脸倒还好好裹着面颊。昨夜风猛雪盛,没有护脸他早就会被刮得满面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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