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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权重的臣,是忌与位高权重的臣结亲的。当时温氏和赵氏都做到了管军,手中握有兵柄,结亲更是忌中之忌。你翁翁最怕先帝猜疑,就不准你爹和你娘再来往。你爹是死脑筋,非你娘不娶,到三十岁还不肯成婚。旁人三十岁都做翁翁了,你爹连婚都没成。他一直不成婚,就一直被人追着弹劾,后来还是先帝赐的婚。”
“真的?”赵敛觉得很纳闷,“权臣不能结亲,先帝又为何赐婚呢?”
周彦说:“因为先帝足够相信赵家,也足够相信温家。可惜太后不信,不然你舅舅也不会……”他不想在赵敛面前说这些伤心事了,“阿敛,欢喜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你与谢同虚走得太近,对你,对他,都不是好事。”
又来了。有无数人和他说过这个道理了,沈先生说,瑶前说,纪鸿舟他们也说。赵敛憋屈死了,狠狠拔了一根地上的草:“谢同虚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不和我玩儿了。他说他在乎我的前程,可我觉得,只要能在一起,哪怕是偷来的、抢来的,都是好的。我也甘愿。”
“偷来的、抢来的,那都不是你的。你甘愿,他甘不甘愿呢?到时候他跑了,你怎么说?”
“我认了。”赵敛把草抛远,“我认了呗,随他怎么对我。”
周彦笑了:“那现在他不理你,你怎么不认?”
“那不一样!”赵敛反驳说。
“哪不一样?”
赵敛说不上来。他又想哭了,天上的月亮都皱巴起来了。
“我爹可以等我娘到三十岁,我也可以等谢同虚一辈子。这辈子不能在一起,我还偷偷摸摸和他埋在一起,这辈子不行,下辈子总可以了?”
周彦很诧异:“你就这么想和他在一起?死了都得埋一块儿?”
赵敛点头:“那当然,死了埋一块儿了,下辈子当然还能遇见。”
“可笑。”周彦不屑,“做武将,死在外面,怎么埋在一起?有时候连身子都找不到了,人都是不完整的了,下辈子怎么遇见?”
赵敛难过了:“我和他死在一块儿,就能遇见了。”
周彦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就知道现在赵敛是鬼迷心窍了,说什么都不会听的。他抚摸赵敛的脑袋:“你想他吗?”
赵敛的眼睛亮晶晶的:“想。”
“你就在这好好等着吧。”周彦抒了一口气,“我给你想办法。要是他还不理你,你就不要再想了,乖乖吃饭睡觉练枪吧!”
【作者有话说】
照夜:吗的,我吃的时候你怎么没打我,我吃完了你打我:)
第62章 二一 最关人(三)
皇太后病倒了,紫宸殿听政的就只有官家一个人了。
官家看起来很难过,只要底下臣子一提起皇太后,他都要以袖拭泪。朝臣们都说官家有孝心,就谢承瑢对此一言不发。他一直在发呆,盯着笏板的时候,突然看见上一回写的字还没有完全擦干净呢。
好不容易下朝,谢承瑢还想回军营带兵,顺便偷偷看下赵敛怎么样了,但林珣和雷孝德过来找他,说有话要说,他不能去了。
他前脚刚下紫宸殿前面的台阶,后脚就跟着林珣、雷孝德走了,完全没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个急匆匆的周彦。
周彦之前答应好赵敛的,要把谢承瑢请过去见他,现在好了,人都跑了,完全没机会说话。周彦一直追这几个人到醉仙楼,看到思衡在外面候着,就把主意打到思衡身上了。
“小思衡!”他对思衡招手,“你悄悄地过来!”
思衡环顾四周:“官人叫我?”
“我当然叫你,除了你,我还叫谁?”周彦把思衡拉过来,哗啦哗啦对他说了一大堆的话。
思衡完全听明白了,说:“您放心,我会把话都带到的。”
*
谢承瑢和林珣、雷孝德一起到醉仙楼看文章了。
林珣拿着题曰《和平论》的文章,说:“这是我无意中看见的一篇文章,作者名姓已不可考,不过其中道理还是值得思量的。”
雷孝德先拿过来看,道:“题为和平,文却论战。既战,又如何说和平?”
他念文章中的一段,“余望西境之地,屋坍庙塌,丁失童涕,妇女劳作,老妪锄田。虽日贫苦,但人人向之和平,闻蛮夷闯乡,纷纷握锄抱犁护家。妇人尚且如此,男儿又当如何?”
又看向下文,说,“蛮夷无礼,以武力征服,方得一时风光。能抗武力者,唯有武力。兵戈能止兵戈,铁骑能止铁骑;杀止杀意,恶止恶意。真和平,实则建立于鲜血之上。欲和平,先建军,无所不克,方能和平。”
谢承瑢说:“我这几日读《孙子兵法》,书上言,‘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可胜。’[1]大约是说,先令自己攻无不克,再寻可胜之机攻敌。于和平亦如此,‘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2]安不忘危,盛必虑衰[3]。和平不易,若想和平长久,必然要有武力相护。和平靠武力作保,武力靠和平制衡,二者虽为极端,确实不可分离的。和平,确建立在鲜血之上。”
林珣鼓掌道:“同虚近日读了很多书,比以前更有长进!”
谢承瑢恭敬说:“多谢夷玉夸赞。”
“同虚是将军,自然知道武力于国家的重要性。大周虽境内太平,但燕人一直虎视眈眈,不可不防。祖宗有言,寸土不失,西三州本就是我大周的土地,决不可拱手送给外人。”林珣作揖,“同虚是将来大周武之栋梁,文臣与武将相和,大周将来才有望统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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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有点闷,无头风四处乱窜,谢承瑢头都要昏了。他骑在马上,还想着刚刚林珣给他看的那篇文章。
不可考之名姓,无非就是林珣,这篇文章分明是林珣自己写的。在珗州做朝官,最忌讳形影单只,孤零零的一个人很快就会被他人排挤出局。林珣和雷孝德是新官,谢承瑢也是新官,眼下两个人来拉拢他,他不可能不做出反应。
谢承瑢不喜欢结党,他在想办法规避,可是爹爹和阿姐一走,他就没有办法完全规避了。他还没有想好将来的路,更不想以后把精力放在政争上,现在正烦得头昏。
思衡在马下忽然问:“哥饿么?要带些吃食回去么?”
谢承瑢抬头,没看见前面店面的招牌,先望见店铺屋檐上落的一只麻雀。
那麻雀目不转睛地盯他,歪了很久的脑袋,等看清楚人了,又扑腾着翅膀飞去。
“哥儿?”
谢承瑢应了一声:“不想吃,没胃口。”
思衡说:“哥儿从早晨就没吃东西,多少还是吃些吧。这儿不是有个王氏蜜饯铺么,也能将就。”
谢承瑢疑心地望着思衡:“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个王氏蜜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