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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蹩脚的安慰起了作用,他顿了顿,道:“睡吧。”
铜炉里,炭安静地燃烧,昏黄的火光投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等会儿。”
谢苗儿掀起了褥子的一角,摸出个铜板递给陆怀海:“压岁钱。”
陆怀海看着她,眼角一抽:“不必了。”
谢苗儿说:“压在枕头下嘛,这不是寻常的铜板,是在庙里沾过香火气的。讨个吉利正好,以免邪祟入梦。”
见她执着,陆怀海刚要接下,就听她继续道:“晚上我也给藤藤和莹儿啦。”
如果陆怀海没有记错的话,她说的是方才那还没有马腿高的小儿。
她把他也当小孩看了?
陆怀海沉默了,非常刻意的假装没听见她的话,一骨碌躺下,侧身、闭眼。
行云流水。
见他不领情,谢苗儿也没纠结,将铜板收回了手心,嘟囔道:“小心做噩梦哦。”
也不知是谁之前晚上总是睡不好。
许是谢苗儿的气息始终萦绕在鼻尖,今晚,陆怀海还真做梦了,梦见了她。
是一个古怪的梦,他站在浩浩汤汤的江水前,而她撑着一篙小船,风雨飘摇中,要接他横渡去江的对岸。
但他素来短眠,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这场梦戛然而止,他没来得及窥见梦的结尾。
昨夜睡得安稳,谢苗儿也早早醒转,她已经坐起,眯着眼睛发呆。
陆怀海的轻笑吸引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她茫然地问。
他的声音沙哑:“果真有‘邪祟’入梦。”
谢苗儿丝毫不知他说的“邪祟”是她本人,她急急忙忙地去把手伸到褥子下去摸那枚铜板,“真做噩梦啦?我就说嘛,一定要拿压岁钱压住的。”
有她其实是好梦。
陆怀海没有多话,只在她重新把手心伸向他的时候,说了一句:“新年好,谢苗。”
他的指腹擦过她的掌心,拿走了那只铜板。
谢苗儿一愣。
是啊,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她终于回过神,朝他笑道:“四季如意,小少爷。”
旧兮已往,新兮迎来。
——
对于陆怀海三十夜里都要跑出去的恶劣行径,陆湃章非常不满。
不过,差不多五更四点,陆府还没开门,他便策马赶了回来,算算差不多是宵禁刚解就出来。
还算懂点事。
见他若无其事的下马,若无其事地和自己打招呼:“父亲。”
熟悉的心梗感觉又来了,陆湃章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知道,还记得回来给您拜年。”
陆湃章就知道前些天陆怀海的正常才是不正常的,不过现在他心态好了许多,阴阳了儿子几句便作罢。
若在以前,陆怀海也一定会反唇相讥呛回去,但是今天他心情非常愉悦,任他爹说什么都是一个字——嗯。
一拳打在棉花上,倒叫陆湃章不适应了。
匆匆赶出来打算制止一场战争的苏氏,见父子俩并肩而行,居然没吵起来,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可真是件稀奇事,一会儿得多上几柱香。
她多瞧了他们几眼,最后只道:“先用了朝食吧。”
吃过早饭,照例需要给祖宗敬香,然后再去拜年贺新。
陆家居家搬迁至此,亲戚关系大多不在这儿,需要去登门拜访的人可以说很少,大多是陆湃章这几年做官时的同僚友人一类。
不过今年,多了一位需要拜访。
台州知府、孟乘。
陆湃章早给孟家递了拜帖,孟乘留好了空等他们来。
孟乘和陆湃章这个老子打过招呼,便把视线投向了陆怀海。
“不错,精神得很,准备得如何?”
陆怀海答:“弓马骑射,一日不敢废。”
简单的寒暄过几句,陆湃章问起此番来的重点:“……这些皆是寻常,他的军功,不知能判个首功否?”
孟乘把自己的消息说来:“放心,总是于千户之职外另有进益的。不过此番京中风云突变,到底还是要谨慎些。”
孟乘为官稳重,自有自己的派系,消息来源不是陆湃章这个安心偏安一隅的人能比的,是以,陆湃章也就继续多问了几句:“风云突变?孟兄此话从何说起啊?”
孟乘压低了声音,只说了四个字:“晟王重病。”
闻言,陆湃章大惊。
当今皇帝这几年被丹药移了性情,多心多疑,没有立太子,只有两个成年了封王了的儿子,一个晟王一个平王,在皇帝的授意和刻意纵容下斗得不可开交,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眼下天平骤然歪向了一边……
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孟乘又道:“谨慎些总无坏处,总之这些事情,暂且也烧不到咱们头上。”
从孟府离开之后,陆湃章又叮嘱了陆怀海几句,随即叹道:“也是不走运,赶上这风雨欲来的时候。你切记,此行速去速回,莫要在京中逗留。”
陆怀海看得很清楚:“高树倒下,砸不到蝼蚁头上,只有我走到更远的位置,才需要考虑在何处落脚。”
陆湃章如何不知?他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
只不过……他叹口气,拍拍陆怀海的肩膀,道:“自己看着办吧。初七卫中终核,开具好文书后,就该去巡抚衙门里报道了。”
对于儿子能不能通过考核这件事情,陆湃章倒是丝毫不担心。
这种门槛都越不过,还想什么以后?趁早到街上卖红薯去吧。
——
谢苗儿待到了初三,便回了陆家。
回来之后,给月窗月怜一人发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
小财迷月窗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这多不好意思呀,姨娘。”
若不是她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往怀里揣,谢苗儿还真信了。
她回来后没几天,还收到了程远道递来的信,信中说有笔生意要做,让谢苗儿来拿个准。
原是一京城商贩来收购布匹,需要一批轻烟罗,但是他们原定的布坊出了事供应不及,便找到了谢家布坊。
谢家布坊体量小,不过产的罗在台州还是小有些名气的,再加之程远道为开春早做了准备,所以也能供得上。
不过有个问题是,京商那边急要等不得,但是程远道顾虑没和此人做过生意,他又还需顾及步坊的经营,分|身乏术。但若无人随行,只恐他下了定,到京城之后,吞下后续的款项。
谢苗儿想了一会儿,想到一个绝佳的人选,提笔回信。
但她最后还是把纸揉作了一团,想着再等等再送出去。
于是当晚,谢苗儿去找了陆怀海,把事情同他说清楚了,又道:“小少爷,你看这样如何,正巧你近日也要去杭州,再走水路到京城,不若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