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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随意地斜卧在一旁的矮榻上,眼皮就控制不住地往下垂。

很快,她便陷入了绵长的梦境。

这种似梦非醒的感受,谢苗儿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遥遥望着陆怀海的身影,她蹙起了好看的眉。

不对。

他的戎装是她亲手所披,它的形制如何她记得清清楚楚,谢苗儿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梦中所见的他,身着的甲胄并不是那一身。

谢苗儿恍然明了,原来梦中的场景并非预演,而是历史中的那一个他,亲身的经历。

那眼下便不是长平二十四年了,谢苗儿心想。

山顶的一缕清风,吹到半山腰,足以掀动风起云涌,历史中的这场龙山所之役,是发生在二十五年,她这阵风的出现,早就推动历史的车轮,足足转早了一年。

——

长平二十五年,夏。

海盗头目乔允通伙同手下诸人,率大批倭寇作乱江浙,猖獗日盛,浙东骚动。

他们抢掠了大批财物,结果却因内部分赃不均而从内自乱,总督卢时泽趁机使人离间,海盗首领自相残杀,这批倭寇,被时任副总兵邹若扬带军击溃。

同年十一月下旬,未得渡海逃离的倭寇九百余人流窜至慈溪,攻至龙山所。

几乎是初出茅庐的陆怀海被授予重任,率兵伏击。

同时,总督卢时泽采纳了他的建言,先集中优势兵力,围歼倭寇。

除却陆怀海率兵两千,卢时泽同时还命若干参将、副使各率兵马,协同对敌,以保万无一失。

龙山所险要,且倭人凶猛,即使军力数倍于倭寇,依旧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形势。

凛冽的寒风中,倭寇趁夜来犯,一路杀至龙山所赵家楼。

陆怀海率军已行至附近,一声令下,命军队放缓行进、稍事休息,远远望去,受倭患之扰的赵家楼早已燃起熊熊火光,竟把漆黑的夜空照得半边都是通红的。

哨兵悄然回报,前方大约有千余倭寇。

比之前得到的消息中人数略多一些。

手下军队分明数倍于敌方,陆怀海却没有掉以轻心。

他曾经参与台州知府孟乘的募军,那时孟乘所率皆为乡勇,在人数倍于倭寇的情况下,都只是惨胜。

那一次,他们遭遇的倭寇还是些散兵游勇,大多是在倭国就混不下去的地痞流氓,这一回来犯的,却是在倭国内战中活下来的南朝士兵。

而陆怀海手下的,却是草草接受训练便扛起武器的卫所士兵。

其余人麾下人马是差不多的情况,是以运筹作战时,只为这一撮倭寇,卢总督就调来了近万的兵马。

时机差不多了,陆怀海一声令下,率军冲向了赵家楼,侧翼的把总得信,配合他一起冲锋。

守在赵家楼的倭寇却纹丝不动,好像听不见外面的动静似的,直到即将被团团围住,倭寇才终于从东西两面分头冲来——

他们不退也不守,手持倭刀,似乎只知进攻。

陆怀海身先士卒,下令阵前的弓箭手开火。

倭寇再凶悍也是血肉之躯,不可能不受伤,但他们极度野蛮,倒下的同胞丝毫影响不到他们冲锋往前。

这伙人果然比他之前在宁海遇到的更凶残,陆怀海瞳孔微缩,见己方阵前快要坚持不住,命人擂鼓,大部队连同听到号角声起的侧翼人马一齐包夹。

然而短兵相接比两军阵前对峙,更容易暴露卫所荒芜下邕军的疲敝,即使做了万全之策,用足够的人马压阵,弱点却依旧在这时暴露在了倭军面前。

先前陆怀海虽不似其他人一般,觉得卢时泽调来近万军马是小题大作,但未免也觉得他过分小心。

眼前的形势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但此时并不是分心他顾的时候,陆怀海全神贯注在敌方的阵型上,试图从中寻找破口。

一如他之前那般。

散兵游勇有散兵游勇的优势,他们乱成一锅粥,各自为战没有首领,纵然杀了几个他们的小头头也影响不了什么。

但这一次,他们既是有组织地前来,擒贼先擒王一定是对的。若不先杀倭首,以邕军如今的质素,恐很快连人数优势也要没有了。

可惜的是,不止陆怀海会这么想,敌人亦然。他足够亮眼的身手和杀招同样引得了倭人的注意,总有人牵制在他周身。

邕军早生退缩之意,陆怀海半步也不得退,主帅若有半点不敢往前,恐怕兵卒畏惧之下早就要逃光了。

陆怀海尚还要分出余力去看顾战局,转而他踏马飞身向西面,直直堵在后退的邕军前,沉声怒喝:“再退者斩!”

陆怀海的一举一动被倭首看在眼中,见他为堵逃兵,将后背短暂地朝向了他们,欣喜命令部下朝他放箭——

陆怀海早就等着这一刻。他佯作分心拦截逃军,余光却始终看着乱局中的对面,电光火石间,他踏着架起的弓/弩和不知敌友的肩膀,猛然飞身向前。

箭矢破空朝他刺来,没入他的披膊,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般,张弓搭箭,直冲向倭首的面门。

“嗖嗖”两声,头戴金银牛角的两名倭首应声倒地。

侧翼的把总处处受制,可此刻却依旧以身稳住阵型,配合陆怀海重新集合几度溃散的邕军,打得倭寇四散而逃。

收拾残局时,陆怀海直接劈手拔出了他左边披膊上中的箭,连眉都不曾皱一分。

和他一起作战的孙姓把总叹为观止:“陆大人,你未免也太勇猛了,让军医帮你好好处置处置吧。”

“一地的伤病败将,我这只是小伤,让军医先救命去。”陆怀海淡淡道。

意识始终悬在他们之间的谢苗儿拳头都捏紧了。

他骗人!怎么可能是小伤?

她看得分明,那是连披膊都能穿透的箭!

然而战局突变,无论是陆怀海还是谁都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的时间了。

逃窜的倭寇和其余陆续再度登岸龙山所而来的倭寇汇合,仍旧试图攻打慈溪。

浙江巡抚派副总兵邹若扬和陆怀海追击,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继续激战。陆怀海的肩伤没有休养和好好医治的时机,一贯用左手剑的他重新用起了右手。

谢苗儿试图安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他曾经的经历,现在的他,已经和这场梦境中的遭遇大不相同了。

历史上,陆怀海足足管了一年多屯田,才终于在这场战役中崭露头角,因为起步并没有太高,所以这时他手下的兵卒皆是卫所士兵,直到龙山所之役后,他才再开始募兵练兵。

这一回,进程被提早了许多,他能指挥的人马无论如何也比之前要强上许多。

他……一定会好好的。

这场梦似乎没有结尾,谢苗儿再醒来时,已然记不清楚走到了哪一步。

醒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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