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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怪你,我都明白……”梓菱摇头,二人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没再把话说下去。
而哪吒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她真的是那个世界上最懂他,也最珍惜他的人。
自从父兄殒命之后,他再也没哭过,可此时此刻却是难以自抑地落下泪来。
男儿流血不流泪,他绝不是怕死,而是舍不得离开她,也舍不得让她一个人独活在这茫茫人世间。
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泪,梓菱眼眸被刺得生疼,到底是彻底失控,喊出了声:“都是我不好,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啊!”
死死抓住他的手,梓菱跪倒在地,抽泣呜咽得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哪吒无力地看着她,眉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痛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握紧她的手,哪吒喉头哽咽,缓缓道,“这不是你自己唱的么?”
原来,那日,他不是恰好赶到,而是早就来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他对她的情意到底有多深……
心头又是碾过一阵颤意,热泪徐徐滚落,梓菱略微失声道:“我何德何能?”
“你是这世间最好、最良善的女子,当然值得。”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哪吒唇角扬起温柔地弧度。
“走吧,忘了我。”他喉头哽咽,手掌顺着脖颈滑了下来,想去扯走他送给她的那块祖传玉珏。
却被梓菱拼命捂住,像护宝贝似地抓在手心里。
“我去求皇兄,求皇兄放过你。”她一边哭一边摇头。
“谋反是抄家的死罪,不要为了我去做无谓的委曲求全!”哪吒神色稍凛,面颊紧绷了起来。
“不委屈……”梓菱哭着朝他大喊,“你若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他不可以丢下她一个人,不可以……
“你等我,你不要做傻事,你等我……我去求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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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血残阳染红了朱庭青琐上堆积的白雪。
暮钟敲响的声音雄浑震耳,整座皇宫都笼罩在漫天霞光之下,虽是光彩璘玢,但也寒凉刺骨。
养心殿,晋帝梓苏长身玉立,清隽的眉眼里蕴着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熊熊怒火。
“你身为公主,却为了个谋反的逆贼求情,你怕不是也想反了不成?!”抽回自己的龙袍下摆,他鼓着眼,自鼻间重重喷.出一口气。
“皇兄,我求求你了……”
“皇兄,李家三代忠良,为我大晋戍守边疆,哪怕是他也立过无数汗马功劳,您饶他死罪好不好,皇兄!”梓菱仍旧跪在地上,全然不顾公主的颜面,给面前人磕了好几个头。
可对方却因她这副吃里扒外的样子愈发愤怒:“若不是看在他有战功的份上,朕早就将他凌迟处死了,岂还会容他安然无恙地躺在天牢里!”
抬手用力一挥,梓苏转过了身,气得胸腔起伏不定。
他自以为此举已是宽容大量,说明他是个仁心仁举的皇帝,可梓菱却浑然不觉,反而因他的虚伪而感到恶心。
撑在鎏金地砖上的手指逐渐用力,梓菱十指蜷缩,指节隐隐泛白。
她低垂的眉眼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看上去绝望又可怜。
可再抬头时,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却满是坚毅与忿然:“是,他参与谋反,是他罪无可恕,可难道你与父皇就是全然无罪么?”
“八年前金沙滩一役,若不是陆燚勾结外敌,李家父子怎会枉死沙场?”
蓦然回身,梓苏用一种愕然的眼神怒视着她。
“那可是足足两万人的性命,举国上下都在辱骂李家无能,可父皇非但不替李家的满门英烈正名,反而名正言顺地把李家的兵权全都给了陆燚,而你……”
陆家根基庞大,先帝昏庸无能,根本不敢动之分毫,只能任由陆燚残害忠良,谋夺兵权。
这些事情,梓菱都心知肚明。
喉间略微哽咽,她继续道:“你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提拔陆燚那个乱臣贼子为大司马,继续父皇的错误,依我所见,你们父子二人才是大晋的罪人!”
元福盛随侍一旁,简直被这话给惊呆了。
先帝软弱,而梓苏则是不想因这一桩旧事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晋国外强中干,一旦朝野动荡,定会引得周边各国虎视眈眈。
所以,梓苏绝不会为了李哪吒一个人而去动摇陆家的势力,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看这位少将军势单力薄好欺负。
可谁能想到,同为皇室中人的绥宁长公主,竟能有如此铮铮烈骨?
元福盛震惊之余感慨更甚,僵硬地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少顷,果不其然就见那着龙袍的男子抬起手,重重地扇了对方一巴掌:“混账!”
“啪——”的一声,又响又亮,光听着就很疼。
梓菱被扇倒在地,头上珠翠散落,嘴角有鲜血涌了出来。
纵使如此,梓苏仍旧不觉得解恨,抬脚就想去踹自己妹妹的肚子。
元福盛已冲到跟前,慌忙跪地抱住了他的腿:“万岁爷息怒,使不得啊,万岁爷!”
梓苏本就有些暴虐,许是恼羞成怒,他红着眼,率先踢了这人一脚:“滚开!”
“哎哟——”元福盛一把老骨头了,虽是痛得拂尘都抛了,但还是死死抱着不撒手,“公主身子娇弱,踢不得,踢不得啊,皇上!”
“萧淑妃……萧淑妃在天上看着您呢!”灵机一动,元福盛如是喊了一句。
谁料,方才还不依不饶的暴躁男顿时就僵住了。
他面色依旧阴鸷狠厉,可瞳孔却明显回缩了下。
原来,他还是会怕的啊?梓菱在心里冷笑。
当年因为皇弟聪慧过人,这人怕被自己年幼的弟弟抢了皇位,居然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胞弟推进了御花园的池子里。
母妃虽对他大失所望,但也敢怒不敢言,只得郁郁而终。
梓菱费力地坐起身子,面色苍白地望着他,仿佛在对他说“杀了我吧,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敢杀,有什么不敢做的?”
许是当真怕遭报应,面前这人难得未再动手。
而元福盛此举倒是提醒她了,她的皇兄吃软不吃硬,最恨有人揭破他假仁假义的真面目。
她不能同他硬刚,她得好生利用他对母妃和皇弟的愧疚。
既然免除死刑绝不可能,那就求他另一件事吧!
月上梢头之际,梓菱走出了房门。
灯笼随风摇晃,照亮她沉郁的面色,很明显,对方并未答应她的请求。
清辉漫照,梓菱扫了一眼遍地积雪,朝院子里的那排桂花树走了过去。
正对养心殿透光的窗扉,